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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我扔掉手中的书,跑到窗前,猛地推开百叶窗。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外面 还有一丝光线。我往街上看去,死死盯着议会大楼。钟鸣声更急促了。我看见仆 人们从大宅里走出来,到街上看个究竟;行人们停了下来,把脸转向广场的方向, 呆若木鸡。在我下面,一队士兵匆匆忙忙地从那栋建筑的正面和侧面出口冲出来, 一手举着齐胸的盾牌,一手紧紧攥着出鞘的剑。 我急切地想找到一个理由。市民们已经被召集。我想不可能是为了庆祝皮埃 罗的垮台。那有可能是庆祝他的胜利。 我一直斜靠在窗前,就像我的邻居们一样,在等待一个信号。在这信号到来 之前却是痛苦的时刻:先是一阵从远处传来的莫名其妙的隆隆声,从东到南;接 着又是一个声音,高而清晰,从风中传来。 自由!共和!自由!共和!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亚科波跨在马背上,在广场上徒劳地召集群众为他的事业 奋斗。就在现在,我的丈夫和他的兄弟,站在这个相同的广场上,他们的努力也 同样是徒劳的。 我想到了亚科波的尸体,发胀的,蓝白蓝白的,从坟墓里被掘出来并拖着游 街。 仆人们跑回宅邸,并关上了门;行人到处都是,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 去。 我缩回了身子,迅速穿上我的外衣。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带,所以走的时候 也没什么能带走的。但是本能让我停了下来。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到列奥纳多 那封折叠着的信,把它扔进了火里。 去乔凡尼那,我丈夫说。 我冲出房间到了前厅,发现那里的侍卫已经走了。我冲到走廊,看到米开朗 基罗正向我跑来。他紧迫的神情代替了一贯腼腆的表情,他正视了我的目光。停 下来时我们差点撞在一起;他的呼吸很急促,就和我的一样。 “朱利亚诺在哪?他回来了吗?”我问道。 就在同时他也说道:“夫人,您必须得逃!快去找乔凡尼!” “朱利亚诺……” “我没有见到他,我想他还没有回来。但我知道他想要你和他哥哥一起走。” 他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下了楼梯,穿过院子,又上了另一段楼梯。他推着 我走,速度比我跑时还快;有两次,我都被我的裙子给绊倒了。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米开朗基罗猛地推开门。乔凡尼正在对两个仆人说应 该把他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哪。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只有当他抬头 的时候,我才看到他眼中的紧张,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怎么啦?”我们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的指挥,他看上去很生气,几乎满是 敌意地说道。 “你必须照顾好丽莎夫人。”米开朗基罗很不客气地回答道,厌恶的语气十 分明显。“你答应过你弟弟。我的目的地对她来说并不安全。” “哦,是的。”乔凡尼摆了摆手,把累得满脸通红的仆人打发走,“当然!” mpanel(1); 米开朗基罗转向我:“我向上帝祈祷让我们能再次相遇,在更好的情形之下!” 随后他就离开了,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乔凡尼鲜红的长袍和红色天鹅绒的帽子显得特别整洁;他刚刮过胡子,全身 打扮得很干净利落,好像他已经为一个高官的来访做好准备。他太心烦意乱,或 许是太害怕了,都掩饰不住他的情绪。他毫无善意地盯着我――一个讨厌的人, 一个错误。 “去收拾吧。”他说道。“我会叫劳拉来帮你的。” 我没有立刻相信他的话。我指了指我的衣服:“我没什么好带走的。这就是 我所有要拿的。”这是实话,除了我还有一件我父亲坚持要我穿的灰褐色衣服。 其实我是非常乐意把它留下来的。 “那就去你的房间吧!”这位红衣教主端详着我,然后说:“看,这只不过 是一些执政官想煽动的一起暴乱而已。运气好的话,我的兄弟……”在他说出最 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朱利亚诺。他继续说 道:“能够使大家平静下来的。同时,我会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 他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地表示了他的怜悯。“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 的。” “谢谢!”我说道。 “去吧,我会叫劳拉来陪你。” 我穿过这所大房子,回到了洛伦佐的卧室。我忍不住往窗外看去。窗户大开 着,尽管有火炉,整个屋子还是很冷。外面,黄昏已经降临;远处,许多火把在 这慢慢暗淡的光线中忽隐忽现。它们是从西面过来的,来自圣马可,前往南面的 拉赫加。那些高举火把的人反复地大声呼喊: “球!球!球!” 我看到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大多数人都骑着马,还有一 些人步行。他们是那些有钱人和他们的仆人,也许是他们的朋友或者家人,从拉 赫加街上那些被梅第奇家围住的宅邸里跑出来。那些精良的利剑,黄金铸造的项 链和宝石都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们取代了那些原来守卫梅第奇宫殿的士 兵。 球!球! “自由!共和!”的叫声从相反的方向汇集起来,是从议会大楼传来的。绑 在长棍或者扫帚上的碎布条点燃后发出微弱的亮光,映照出向这边逐渐逼近的黑 压压的人群。 “和球(梅第奇)一起覆灭吧!” 就在两股力量汇合之前,一个偶然的力量从梅第奇的支持者队伍中涌现出来。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即便是马背上那个提着灯,五官被照亮的人。但我可以认出 他猩红色的披肩、宽阔的肩膀、高贵的四轮马车。乔凡尼缓慢地骑着马,被一群 武装士兵包围着。 “球!”他用美丽、洪亮如雷声的嗓音朝逼近的威胁喊道。“佛罗伦萨的优 秀子民们,听我说!” 但是佛罗伦萨的优秀子民们并没有听他说。一块石头从空中飞来,打在乔凡 尼那匹黑马身上,使它暴跳了起来,幸好乔凡尼及时驯服了它。 当乔凡尼和他的人走出我的视野范围时,愤怒的市民前进了。他们似乎有无 数人,一直延伸到我无法看清的黑暗处。步行的人们夹杂着一些骑马的富有的梅 第奇敌人,背负着狼牙棒、结实的长矛、剑和土耳其短弯刀。 迫于他们的力量,许多梅第奇支持者骑马离开了,只留下邸宅的卫士独自战 斗。 恐怖向我袭来。 一个农民被双脚举起,士兵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腹部;一个商人被狼牙棒打碎 头盖骨,膝盖着地倒了下去。一个倒下的士兵被农民用甘草叉刺透身体时,声嘶 力竭地尖声叫喊着。另一个暴乱者俯身去抓他掉下的火把,来点燃尸体。 乌切罗的油画永远不可能描绘出那气味、那嘈杂的声音、那迅速和那迷惑。 他把战争描绘成盛况,而在我看来,战争是疯狂愚蠢的行为。 在我下面――声音在房子里回响――是愤怒的撞击声,金属和肉体冲击木头 的声音。一些暴乱者者已经冲到了门边。 劳拉还没有来;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决定离开,但是当我从窗边转 身时,离我最近的巷子里的暴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人们骑着马,疾驰着,举着火把和灯来驱逐路上的黑暗。他们后面紧跟着愤 怒、咆哮的人群。我不禁希望,那是朱利亚诺。我倾身朝窗外看过去。当人群接 近宅邸时,我认出了乔凡尼。他还没有完全走到我下面,我就听到了他绝望的喊 叫。 “放弃吧……皮埃罗……自由!共和!” 那些追赶他的愤怒市民,朝他和他的士兵扔石头的市民,都理直气壮地喊道 :叛徒!叛徒! 我从窗边跑过去。高高地提起裙子跑下楼梯,穿过走廊,进了院子,穿过凉 廊,又向外走进了花园。那儿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乔凡尼, 精疲力竭地喘着粗 气,被两个士兵拖着朝宅邸的方向大踏步行进。 “你看见他了吗?”我喊道。墙外面的声音非常吓人。 乔凡尼完全在战斗状态;我原来在他身上看到的亲切完全消失了,而被冰冷 的决心所取代。他走过我时没有看我,也没有放慢脚步,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 简短地回答说:“我到不了广场了。” “那么你没看见他吗?看见朱利亚诺?” “皮埃罗在这。”他在我们后面做了个手势。 我朝木篱笆跑去,打开了一扇拴好的门;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站在马厩外没 有铺路的大片空地上。有粪便、干草和焦躁不安的马群的味道。或许有三四十匹 马,被他们的主人拉住了缰绳,在原地紧张地跺着脚;人们互相喊叫着,讨论如 何以最少的伤亡来再次突围。我迅速地扫了一遍他们的脸庞,并没找到我想找的 人。 “朱利亚诺!”我问道。“朱利亚诺在哪?” 大部分人处在战争的混乱状态,没有理睬我;只有很少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但并没回答。 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急忙转过身,看到了皮埃罗,流着汗, 脸色冷酷,目光凶猛。 “朱利亚诺在哪?”我重复道。 “进展得很不顺利,”他说,对失败已经麻木了。“该死的罗莱诺!他出卖 了我们,他不让我们从正门进去。我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单独从侧门进来,放 下你们的武器。’我是什么,仆人?我发了脾气,告诉他们去死吧。罗莱诺,一 个荡妇的儿子,把塔楼的钥匙出卖给了我们的敌人!” 我抓住他的胳膊。“朱利亚诺在哪?” 他向后退了退。“朱利亚诺还在广场,试着让人群平静下来。”看到我脸上 的愤怒,他焦急地补充道,“那是他的主意,我不想离开他的,他知道如果事情 变糟的话到桑盖罗门会和我会合。” 我厌恶地走开了。当我朝马厩走去时,我有了个计划。 “和我们一起走吧!”皮埃罗朝我喊道。“他们现在正去取我的东西……你 整理好包裹了吗?” 我没有理他。马厩那儿有很长的一列畜栏,一个年长者正和两个士兵争论着 ;我的声音比他们的叫喊更响亮。“一匹马!我需要一匹马,现在!” “这儿有。”那个年长者说道,他无疑是马厩的主管。他的声调起初有点专 横;我想他太激动了,把我误认为一个女仆。但他又瞟了一眼我的裙子,改变了 态度。“请原谅我,夫人。您是朱利亚诺的新婚妻子,是吗?”毫无疑问就是他 安排了带我来这座宅邸的马车。“您要一匹马吗?皮埃罗先生知道这件事吗?我 想他认为一辆马车更可靠,还能帮您带行李……” “他改变了主意,”我说。“我没有行李。他说我得有一匹马。”我凝视着 他,命令道。 六个武装着的人进来了。“武器装好了吗?”他们中的一个人问马厩主。 “皮埃罗先生需要大量的干草和水,为长途跋涉做准备。” 那个年长者朝他们举起一只手,然后转向我。“看看这,夫人, 我只有这些 马……”他转向士兵。“我也只有这些干草和水……” 我愤怒地颤抖着,背过他走开了,擦过那些士兵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当马 厩主与士兵争吵的时候,我走过一个个畜栏。一个接一个空着的畜栏。 但在很远的地方,却有一匹母马,或许是马厩主管为自己逃命准备的。她已 经被上了鞍,嚼子在她嘴里,当我走近她的时候,她喷着鼻息。一身灰色的鬃毛, 除了鼻口处有黑色的斑点。当我打开门走进马厩时,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用 她担心、黑色、闪耀着白色光芒的眼睛问候我。 “现在在这里,”我说,不情愿地重复着马厩主的话,“如果有人被吓倒了, 那是我。”我试探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柔软、抽搐着的鼻口处;她急促的呼吸温 暖着我的皮肤。 “我可以骑你吗?”我问。期望使我紧张。我习惯了乘马车;父亲认为女人 不适合骑马。就我这种情况,或许,他是对的。那可是一项苦差事。我们两个都 很焦虑,而且我很矮;我得站在一个翻转过来的木桶上,才能笨拙地摇晃着爬上 马鞍。我长长的裙子和它拖到地上的下摆使这冒险更加艰难。一上马,我就尽可 能地把长袍卷在我的腿上,让外衣紧紧地裹住我。 那只母马习惯于比我更有力的手,但是我让她自做主张,知道她会选择最短 的路线离开马厩;幸好,她选的路线没有带我经过马厩主管。 出了院子,我继续让她带路,因为她知道去拉赫加的路。 守卫们在门前乱转,门顶上钉满了致命的锋利长钉,门上排放着和我胳膊一 样粗的铁棒。透过铁棒,我可以看到火光中士兵们的黑色轮廓。士兵们极少挪动 ;他们是后卫部队,是抵抗暴民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在我旁边,一个士兵就站在门栓旁。 我骑马奔向他,俯下身。“你,打开门。” 他抬头看了看我;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也不能掩盖他认为我疯了的想法。“夫 人,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外面的每个人都很混乱。没有人会意识到我从哪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我又没有武器;谁会攻击我呢?” 他摇了摇头。“对一个女士来说那不安全。” 我在外衣的口袋里摸了摸――把沉重的上了鞘的匕首推向一边――拽出一个 大奖章,并没有看是哪一个。有足够的火光使它发亮。“这儿。这比一弗罗林还 值钱。或许值钱得多。” 他把它拿过去,皱了皱眉,然后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内疚地四处望了望,一 句话也没说就悄悄地拉开门栓,推开了门。只听一声巨响,因为外面人群的压力 使它无法开更多。母马载着我侧身而过,几乎是挤着过去的;粗糙的铁器擦破了 我裸露小腿上的皮,勾住了我长袍和外衣上漂亮的丝线。 就在我扯开它的一刹那,门当的一声在我后面关上;门闩滑动着,带着冷酷 无情的结局锁上了门。 我发现自己站在大约四十个门卫之中。他们肩并肩站着。 “上帝啊!”一个人惊呼。 另一个人喊道,“她该死的从哪来的呀?” 他们的剑戳在我的裙摆上,撕碎了裙子,割伤了我也割伤了马的侧腹,她痛 苦地嘶叫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定地扯着她的缰绳,毫不怜悯地把她推向前线。 在那,士兵们借助火把的光亮战斗着。他们步步逼近的影子投在叛民身上。 他们手中刀剑的轮廓又黑又长,看上去能刺穿远处的人们。 我鞭打着极不情愿的马走向战场。空气很冷,也很污秽,到处弥漫着烟味和 燃烧的腐臭油脂的味道。刺耳的声音让人发疯:议会那里母牛般的钟声还在鸣叫, 马在嘶叫着,人们咒骂着,一些人还吼叫着亚科波的口号。 可是我却听不到有人回应:球!球! 人们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厮打,追赶着,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没有带颜色 的旗子,没有整齐排列的部队、明确的敌人,没有整整齐齐的长矛,更没有一个 英雄来领导队伍。一把剑从我身后挥过,差点儿刺到我的腿。我感觉到剑刃劈过 来时空气的流动。 我和我的马加快了赶路速度。突然一个农民窜了出来。 我看不到背后士兵攻击的样子,但结果显然可见。剑锋砍了下来,砰地一声 落在农民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那尖锐刺耳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黑色的血从 伤口处喷涌而出,沿着他的袍子流下来,直到和影子合为一体。农民颤抖着跪倒 在地,剑还插在身上;黑暗中的士兵努力想把剑拔出来。最终剑被抽了出来,可 紧跟着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又落在农民头上,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眨眼间血花飞 溅,在一束光线下空气中呈现出一道致命的红色光圈。 那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死死盯着我的马蹄。 我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凶手,目光和他相遇了。那是个梅第奇士兵,年纪和朱 利亚诺相仿,眼中布满了奇怪、迷茫的恐慌。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是一个手无寸铁、 衣着精美的女人,或者我是从宅邸方向过来的。他好像只知道要再举起剑,把它 砍下来。我正处在剑锋的去处。 我别过头,赶着马疾驰而去。我们穿梭于人群中,膝盖和肘总会撞到人、武 器和树木。 不久我便顺利逃脱了,沿着拉赫加一路向东,经过凉廊和宅邸正门的入口, 几年前洛伦佐就是在那里带我进去的。梅第奇士兵一小队一小队地作战,但入口 的大门早已被放弃。一队暴徒正试图用木头砸门。我骑着马穿过那条乔凡尼曾用 来躲避人群的小巷。从那里可以一直到圣乔治的洗礼池和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广场。 路上全是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三个骑马的,两个修士,还有一对抱着孩子奔跑的 可怜父母。 到大教堂时,不断拥挤的人群才让我放慢脚步。突然,我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两个举着燃烧的火把。他们抬高火把想要看看我长什么样。 他们是一群流氓。 “漂亮小姐,”一个人讥讽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姐居然把裙子拉那么高 还骑着马到处走。啧,瞧瞧,多细嫩的脚踝啊! ” 我板着脸,不耐烦地环视四周。我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但还是议会大楼的 钟声最响,每个人都喊叫着冲向广场。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注意一个孤身女人的 喊叫声。 我还不想哭哭啼啼,至少现在还不想。 “让我过去。”我愤怒地吼道,并从裙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剑鞘还牢牢地 套在上面。 这群流氓顿时一阵暴笑,那声音听起来像一群疯狗的狂吠。 “看这儿!”一个人喊道。“怎么了?丽莎? 迪? 安东尼奥? 格拉迪尼长牙 啦,哈!” 那是个尖下巴的瘦男人,头上顶着一缕金黄的卷发。 “拉弗尔! ”我放下了匕首,松了口气。原来是屠夫的儿子。“感谢上帝, 拉弗尔,我要过去…” “我要过去,”拉弗尔嘲讽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他的一个同伴咯咯笑了起 来。“伙计们,看吧,她跟他们是一伙的。两天前她刚嫁给朱利亚诺? 德? 梅第 奇。” “商人的女儿?”有人问,“瞎说吧!” “以上帝的名义,这是真的。”拉弗尔坚定地说。他的话和眼神使我再次抽 出匕首。“怎么了,丽莎小姐?朱利亚诺这么快就把你甩了?” 我攥紧了匕首。“让我过去……” 拉弗尔恶狠狠地笑着。“那你就试试看吧。” 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从我身边穿过,可怜的马儿颤抖着退后了好几 步。我绝望地坐在马背上,第二枚石子击中了我的腰,火辣辣地疼。我无声地哭 喊着,匕首滑落了。 一枚又一枚的石子打在我身上。整个世界都在呻吟。我失去了支撑,也失去 了平衡,迎着我的马,迎着寒冷的空气,还有向我抛来的石头,我跌倒在地。 我痛楚地倒在地上,侧着身子。恐惧一阵阵袭来,因为我连吸口气都那么困 难。火光在头顶上闪烁着,我眯眼看着那慢慢旋转的火花,还有围观的人群。突 然拉弗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那脸一半被黑暗笼罩着,另一半露出阴险的表情。 “这就是被宠爱的小公主吗?”他假惺惺地说。“你连怎么骑马怎样拿武器 都不知道。看着。”他拿出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刀是这么拿的。”他停了一 下,突然把刀尖指向我。“然后应该这么用……” 空气!我极度恐惧着,不仅仅因为这个匕首,而是感觉呼吸愈来愈困难。我 的肋骨,我的胸腔都动不了。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模糊。 这时我听到另一个声音。“何不先玩玩她呢?” 另一个人说:“就在这儿?大庭广众之下?” “没人会在意!瞧,根本没人往这看。” 拉弗尔一脸厌恶:“就她?早已经被梅第奇玩儿过了。” 我感觉到那刀尖儿正抵住我的喉咙,轻微的吞咽都会割伤脖子。我能看到拉 弗尔的手,还有那黝黑的皮质剑柄。 那手和匕首都不见了,光明也完全没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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