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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客厅的墙上挂着周子清和刘芳的大幅结婚照,男的颀长挺拔,女的秀美娇小,
两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可谓一对璧人。坐在厅中央的沙发上,肖剑波品了口茶,
对戚容不减的周子清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节哀顺便吧。”
周子清压抑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大声道:“既然你们公安局已经确定刘芳
是正常死亡,为什么还不让我把遗体领回来,让她入土为安!我今天在公安局碰了
钉子,正要去找你肖队长,你的部下却说你出来办案了,现在你来得正好,给个说
法吧!”
小高年轻气盛,回敬道:“我们发现刘芳的死有疑点,现在正在侦察,请你配
合一点!”
“哦?”周子清额头上皱起老大一个疙瘩,急问:“有疑点?你们觉得刘芳是
被人害死的?是谁害死的?”
“是这样,”肖剑波在小高腿上按了一按,道:“法医确实已经证实刘芳是死
于心脏病突发,但你家的钟点工既然报了案,我们还是要例行公事地查一查。”
“是吧,”周子清瞪了小高一眼,道:“我也是学医的,还不至于自己老婆怎
么死的都弄不清楚!”
肖剑波息事宁人地笑笑,掐下录音笔按钮,道:“你回想一下,生活中刘芳都
和哪些人有利害冲突,或者说和哪些人发生过比较激烈的矛盾?”
周子清看着录音笔,神情严肃起来,用手按压着额头说:“刘芳开着茶餐厅,
说起来所有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都和她有矛盾,有利害冲突,你让我说谁?”
肖剑波道:“说冲突最利害的,如果刘芳一死,他会有巨大收益的。”
周子清沉吟半晌,摇头说:“没有。刘芳一向是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不会和别
人把矛盾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没有,没有这样的人!”
肖剑波略感失望,但仍抱着一丝希望继续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不光是生意
场上的,只要是有矛盾的人,你都可以说出来。特别是对你们比较熟悉的,能够知
道刘芳有心脏病史的人。”
周子清震动了一下,疑惑的目光从小高看到肖剑波,最后定格在后者脸上,似
乎在努力辨别肖剑波的真实意图。肖剑波察觉到他很可能会说出些什么,鼓励道:
“有啥说啥,不要有什么顾虑。”
周子清迟疑了一会,才道:“要说矛盾,也不是没有,只是已经事隔多年,我
觉得说出来也没多大意义了……”
“不,”肖剑波道:“你先说来听听,哪怕有一丝蛛丝马迹,咱们也不能放过!”
周子清叹了口气,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刘芳以前也在医院工作,差点就做
到了护士长,我们两夫妻在医院,都还算混得不错,收入也都不低。可是刘芳忽然
辞去公职下海了,到处筹钱加入竞争已经很激烈的餐饮业,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她
哪来那么大的决心和勇气,也不理解我这作老公的怎么不劝劝她,当面称赞我们胆
子大,跟得上时代的潮流,背后没有不说我们缺心眼的。其实,我们是有苦说不出
来,刘芳她在医院干不下去了!”
“为什么?”
“唉,老院长对刘芳起了坏心,利用职务之便,三番五次调戏她、纠缠她!有
一次刘芳值夜班,被老院长以谈工作为名叫到办公室,如果当时不是突然有重病号
入院,可能就被他糟蹋了!”
“啊?”肖剑波大为吃惊,老院长虽然个子小,但看来并不猥琐,和蔼可亲中
带着一种领导者的风度,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这可是条重要的线索,“说下去!”
肖剑波催促着。现在不光录音笔在工作,小高也来了精神,飞快地在本子上作着笔
录。
“开始刘芳还瞒着我,后来实在被欺负得很了,回来向我哭诉。我越听越气,
恨不得抄家伙去废了这狗东西!但是不行啊,刘芳思之再三,最后只好辞职……”
肖剑波打断他的话,道:“老院长对刘芳有实质性的侵犯吗?比如说,用强奸
等手段发生性行为?你们医院也还有上级机关,老院长并不能一手遮天,你们为什
么不向上反映?”
周子清苦笑道:“正是老院长并没有得逞,所以我们才没法告他啊!但如果刘
芳不走,难道等他得逞之后再来告?那时候我刚刚得到任医务科主任的提名,还没
正式发文,得罪了院长,我的前途就全毁了!刘芳是个好妻子,她选择了逃离,牺
牲自己来成全我……”
小高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刘芳辞职后,老院长还继续纠缠吗?”
周子清道:“刘芳辞职已经六年了,我也问过刘芳同样的问题,每次她都只笑
笑,说还好。我分析,刘芳已经不是医院的职员,生意上也做得风生水起,如果我
在工作上遇到不顺心,大不了也辞职去开夫妻店,老院长再拿捏不到我们什么,所
以院长因此收敛,是情理之中的事。”
肖剑波问道:“那么,老院长知道刘芳患有心脏病吗?”
周子清沉吟道:“冠心病的高发人群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人过四十,每
长十岁发病率增加一倍,所以可以说是一种老年病。刘芳体质不好,还在医院的时
候就已经有发病的征兆,三十七岁上确诊,老院长作为医院院长,有很多途径可以
得知这个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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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惊喜地看向肖剑波,老院长对他预设的两条线索都可以对号入座,案情可
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肖剑波却在沉思,忽然之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肖剑波一
看来电号码,便对周子清抱歉地笑笑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聊。”说着,
开门走到屋外。
电话是刑警小王从邻市打来的,他说已经找到神秘电话机主杨守时的家,但据
查杨是做服装生意的,已于五月十四日夜乘火车前往四海市,小王和小李没见着人。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决不能断喽,你们立即赶赴四海,务必见到他本人!还
有,他什么时候出的门,坐的哪趟车,有没有人随行,都要一一查清,迅速向我汇
报。”肖剑波在电话里作好指示,便即挂机。他没急着进屋,站在门前的石径上把
周遭形势又打量了一番――这是一片别墅式的建筑群,每户人家都独门独院一楼一
底,造型小巧别致,房屋之间用草坪和水泥路面分隔开来,干净清爽。暴雨冲刷去
了一切痕迹,现场勘探那天发现不了什么,肖剑波今天自然更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
只觉得诺大一面玻璃幕墙,虽能很好地采光和把小区景色引入房间,可在自家客厅
里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外人眼下,总是不那么自在。也许,暴露隐私,就是现代时
尚?
忽然,他发现对面那幢房屋的大门里露出一个女人的头,朝这边偷偷窥视,见
肖剑波注意到她,立刻又缩了回去。肖剑波心里一动,迈开步子朝女人走去……
小高围绕着老院长又向周子清提了些问题,实在找不到话说了,看看手表,肖
队长已出去了二十多分钟。周子清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靠在沙发背上养神,刚闭
上眼睛,肖剑波进来了,匆匆向周子清告辞。周子清如释重负,客套了两句,追问
什么时候可以领回妻子的遗体。
肖剑波笑道:“你出差刚回来,旅途劳顿,还是多休息休息再说吧。听说你去
四海是挤的硬座,习不习惯?”
周子清见肖剑波又顾左右而言他,言不及义,大为不满,心不在焉地答道:
“还好,现在的人没多少有耐心坐慢车了,挤倒不挤。就是火车站依然那么糟糕,
又脏又乱,候车室里的时钟还不走了,一个不识字的农村老大娘如果不是多问我一
句,很可能就要错过她那班车!”
肖剑波不欲多留,收好录音笔,便和小高告辞出门。汽车上,小高很兴奋:
“终于有一个嫌疑人浮出水面了!真想不到,老院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暗地里
却这么龌龊。我们太马虎了,光看着刘芳死状面容扭曲恐怖,没想到平常时候却是
相当漂亮的女人,你看她那张结婚照,年轻时比苗小苗也差不了多少呢!凶手完全
有可能见色起意,这也印证了我的名言:举凡凶杀,十之八九与财色相关!”
肖剑波提醒他道:“别这么快下结论,这还只是周子清一家之言,有待证实。
设想,假定老院长就是凶手,他垂涎刘芳,是属于贪花好色范畴,杀人动机何在?
杀人手段又是什么?”
小高一下泄了气,把车驶上回公安局的道路,随口问:“刚才谁的电话,怎么
说了那么久?我一个人在里面都等得不自在了。”
肖剑波向他介绍了小王那边的情况,然后突然说:“重大发现,本案很可能有
了目击证人!”
“谁!”小高又惊又喜。
“周子清对面住户的女主人李梅。她是一个麻将迷,当晚约了几个人打麻将,
雨天留客,既然天公作美,她们索性就打个通宵。要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些
麻将迷才真的当之无愧,那么大的雷声,她们竟然没听到耳朵里去,直到午夜时分,
大家吵着要吃宵夜,李梅才想起楼上的窗户没有关。当时雨横风狂,二楼房间里已
经进了水,她手忙脚乱地关窗,不小心却把窗台上的玻璃瓶碰了下去,在楼下发出
一声脆响!她下意识地重新开窗探头一望,便看到了异常!”
小高觉得喉咙发干,肖剑波的声音似乎透着从来没有过的诡异,听得他有点毛
骨悚然,忙问:“她都看到了什么?”
“幽灵,一闪即逝的幽灵!”
“什么!”小高一个急刹,车胎在路面上擦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停下。一辆跟
在屁股后面的本田“呼”的一声,几乎擦着车门飙到前头,司机探出头来大声咒骂!
估计如果他们不是开的警车,人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肖剑波被惯性从座位上掀
了起来,头在车顶上撞得生疼,骂道:“你小子找死啊!”
小高重新启动车辆,靠边停下,把眼睛都瞪圆了:“幽灵?她说她看到了幽灵?”
“她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肖剑波点燃一支烟,李梅叙述的场景仿佛就在
眼前:一个黑乎乎的幽灵缩在刘芳的玻璃墙外,瓶子掉下的脆响惊动了它,猛回过
头来,只见一张白得耀眼的小脸!李梅吓得一缩,等定定神再伸头出去看时,刘芳
的门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谁知第二天,刘芳家里就来了好多警察,传说刘芳被吓
死了。李梅这才相信真的遇到了鬼,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生怕那鬼吓死了刘芳,
又来祸害自己!”
小高听得汗毛直竖,半晌才道:“队长,你该不会相信世上有鬼吧?会不会是
有人在装神弄鬼?”
肖剑波一拍巴掌,道:“对,这刚巧解开了刚才咱们讨论的那两个问题,即:
如果老院长是凶手,犯罪动机和犯罪手段何在!走,回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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