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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1944年末,在达里巴西甸子小狼山上住着一股土匪。匪首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 人,高个子,说话粗嗓门,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报号‘花蝴蝶‘。 除随身的侍女英子是个不足20岁的姑娘外,其余20几号人全是二三十岁的男人。   花蝴蝶原是扶余县伯都纳人。16岁时与同乡一个外号叫郝大块的青年成了亲。 哪知郝大块后来竟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最后导致偷了财主家的一把手枪,入了“海 青帮”。花蝴蝶姓什么叫什么无人知道。丈夫当了胡子,花蝴蝶一气之下卖掉房产, 买了一匹马,也追随丈夫入了海青帮。天有不测风云。花蝴蝶入海青帮不到一年, 郝大块一次与同伙抢分财产发生火并,被张青海一枪毙了。那日亏得花蝴蝶没在山 上,张青海便撒出人马去抓花蝴蝶。亏得有人给花蝴蝶报信。花蝴蝶领了丈夫生前 的二十几个铁哥们儿,一口气跑到郭尔罗斯西部荒地,立了绺子,自己当了匪首。   自花蝴蝶拉起绺子后,就在郭前旗周边掠夺民财。保安队几次围剿,都因花蝴 蝶人马跑得快而没有得手。如今这股绺子又流窜到达里巴西甸子小狼山上。花蝴蝶 没事就训练人马,自己练习双手打枪,枪法越来越准,后来竟弹无虚发了。   穷苦百姓没什么财路。花蝴蝶把目光盯在达里巴大地主陈荣久身上。陈荣久家 大业大,土地上千垧,手下人马也多,花蝴蝶几次跃跃欲试,最后还是罢了手。因 为她听说,郭前旗伪警察署长陈达利就是陈荣久的哥哥。陈荣久好惹,但他哥哥不 好惹。一旦他勾结官家,她花蝴蝶就没好日子过了。   时值冬季。花蝴蝶想拉起队伍向南开,必经之路是达里巴屯。可他知道陈荣久 的厉害,听说他黑白两道交得宽。虽说没结过梁子,也不能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过。 思来想去,只好派小个子土匪三海到达里巴借路。   三海人老实。自幼父母双亡。当年是追随郝大块入伙的。今天花蝴蝶派他来借 路,他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陈荣久家,说明了来意,想借路从村中过去,走东小道子 向南开。   “不行!”陈荣久一拍桌子,吓得三海腿肚子直哆嗦。别看三海当了土匪,打 仗时可老是往后钻,生怕有枪子儿碰上自己。   “陈少爷,我们当家的说了,我们虽井水不犯河水,也不能白借路,要扔下买 路钱的,一百大洋行吗?”   “不行!花蝴蝶这臭娘们儿,我还没倒出功夫收拾她呢,她好大胆子,敢从我 眼皮子底下过?你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要借路,得晚上,只能从屯西的大引河里 过。记住,要从沟子里走,不许露头,不然的话,露头一个,我干掉一个。”   “是、是。”   “还有,要借路,没二百大洋不行!”陈荣久说完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腰里 的枪。吓得三海脸色煞白,连忙说:“是,谢谢陈少爷……”说完,撒腿跑回小狼 山。   那夜,花蝴蝶一夜没睡,越想越气,越气越骂。   第二天,她派三海给陈荣久送去二百块大洋。三海临走时,花蝴蝶摸着大洋袋 子掉下了眼泪。   那夜,花蝴蝶拉着队伍,从屯西的大引河里过去的,没敢骑马,一声不吭地牵 着马走了过去。   花蝴蝶与陈荣久结下了梁子,发誓要报复他。   出达里巴向西走不足十里有个四家子村,百十户人家。屯里有个出了名的二流 子,姓刘名贵,人送绰号“火神爷。”他平时好逸恶劳,整日游手好闲,村中大小 户人家没人敢惹他。一旦惹了他,不是秋天庄稼上场着了火,就是家里的柴垛着了 火。每到春节,火神爷都要到有钱的财主家去“借”年货。不借,说你场院两天着 火,等不到第三天。此人可谓一身的滚刀肉,光棍一条,谁也惹不起他,而且从来 都是只借不还的主。只是这些年没敢到陈荣久家去借。他也知道陈荣久财大势大, 手下人也多。对于火神爷,陈荣久脑子里已经灌满了,曾对手下人说:“火神爷敢 到我家玩火,我抓住他,活剥他的皮。”   有人把话传给火神爷,火神爷气得直咬牙。   花蝴蝶倒觉得火神爷是个可交的朋友,有价值的朋友。刚进冬月,花蝴蝶就派 人送去一个猪肘子,50斤黄米,一口袋白面。   火神爷千恩万谢。   转眼进了腊月门儿。花蝴蝶提着半袋子牛肉,二斤老酒,扮成村妇,领着侍女 英子,专程拜见了火神爷。   火神爷诚惶诚恐。烫上酒,煮上肉,两人足足喝到后半夜。临走,花蝴蝶从钱 袋里摸出20块大洋,扔给了火神爷。   火神爷发誓:“当家的,你交代的事儿,兄弟我保证干得漂亮。 mpanel(1);   腊月二十三。家家都在过小年,供奉灶王爷升天。吃过早饭,陈荣久和管家正 在屋里闲聊,有家人进来禀报:“东家,火神爷来了,要见您。”   “妈了个巴子,他是个什么东西?派人给我轰出去!”   “是,东家。”家人说着往外走。   “等等,”陈荣久思考了一会:“叫他进来,我倒看看他有啥花花肠子。”   家人出去了。不一会,火神爷被领进屋里。   火神爷三十出头,中等个,精瘦,脸上有块疤,穿一身粗布衣服,裤脚开了个 口子,膝盖上打着补丁,一侧开了线,整块布倒向一边,一走路像一把小扇子,来 回扇动。上衣的纽扣只有一个在中间挂着。见了陈荣久,也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在 长椅上。   陈荣久用眼睛斜了他一下,仍旧和管家闲聊。   火神爷扫了一眼这宽阔的大厅,又使劲儿咳嗽了一声。   陈荣久仍旧没理会。   火神爷不慌不忙地开了腔:“少东家,小的有点难处,想求你帮个忙。”   陈荣久头也没抬:“帮什么忙?”   “年关到了,小的想向您借俩钱儿,过个年。”   陈荣久腾地站起来,手指着火神爷开口就骂:“好你个王八犊子,你熊到你爷 爷头上来了。我知道你是有名的火神爷,今儿个爷爷就上不借给你,你能咋的?你 敢上我家玩火,我活剥你的皮。”   “陈少爷,”火神爷似乎没生气,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做人可要积点德。大 过年的,你家大鱼大肉吃着,好茶好酒喝着,我们这穷头百姓连下锅的米都没有。 你呀,还是舍出点吧!”   “不行!就是不借。”陈荣久摆了摆手,喊来身边的伙计:“把这个损犊子给 我轰出去!”   火神爷被赶了出来。走到门口,火神爷冲着伙计扔下一句话:“告诉你们东家, 大年午夜发纸时,我打着灯笼来点他的谷草垛。”   大年三十晚上。达里巴屯子里张灯结彩。家家正在包饺子。屯子中间传来了鼓 声和喇叭声,不少大人领着孩子去看秧歌。陈家大院里,管家正在筹备着发纸、放 鞭炮的事儿。女人们正在欢笑声中包饺子。陈荣久走进场院。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把家里的十几个家丁都安排在场院四个角的炮台上。场院里分东南西堆放着三大 垛谷草,那是一年的马草。炮台上,有人轮流放哨,像四周张望。陈荣久逐个炮台 查了一遍,吩咐手下人:“细心着点,只要那小子一跳上墙头,你们就给我开枪。”   “东家,留不留活口?”   “不留,乱枪打死他。”   午夜时,陈家大院鞭炮齐鸣,礼花上天。大门口,管家正领着几个伙计在发纸。 火旺旺的,芝麻杆一把把地往火里续,烧纸一沓沓地往火里添。一个伙计手拿着根 木棍在扒拉火。堂屋里供着陈家祖宗牌位。陈荣久领着家人刚刚磕完头,一个伙计 从场院里急忙跑了过来:“东家,西南方向有个亮点,越来越大,像是一个人打着 灯笼朝这边来。”   陈荣久跟着伙计来到场院里。他站在炮台上向西望,只见一个亮点来回摆动, 而且亮点越来越大。   “好你个火神爷,你他妈的找死。”陈荣久下了炮台,吩咐拿枪的炮手:“精 神着点,盯住他。”又回头吩咐炮手们做好准备。   亮点似乎不再放大了,只是来回摆动。   正当炮手们聚精会神地盯着亮点时,忽然有个伙计大声喊:“东家,你看,东 边草垛着火了!”   说时迟,那时快,东边的一垛谷草已经燃起来了。陈荣久做梦也没想到火神爷 会来得这么快。他一面命令手下人盯住场院,看见火神爷的影子立即开枪,一边去 大院喊人,赶紧救火。   大院里乱了套。家人,伙计拿着水桶、铁锹、二齿子一股脑地往场院里跑,只 剩下几个女人站在大院里看热闹。   “啪,”一声枪响从北边传来。只见陈家大院后墙上窜上来20多条黑影,接着 是一个女人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弟兄们,给我上!陈家大院漂亮女人多,拿下 大院,你们自己找丈母娘去。”   二十几条黑影瞬间便窜进陈家大院,边开枪边抢东西。陈家几个看热闹的女人 听见枪声,早已吓得尿了裤子,撒腿往场院里跑,边跑边喊:“东家,胡子来了!”   场院里没人救火了。陈荣久组织手下人往大院里冲。   枪声响个不停。慌乱中,陈家两个炮手受了伤,躺在地上直叫唤。女人们早已 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花蝴蝶的人马边打枪边抢东西,陈家大院被打得稀巴烂。陈荣久的人不敢往院 子里冲了,只是趴在地上盲目的打枪。花蝴蝶见抢的差不多了,才指挥弟兄门撤退。 等郭前旗治安队大队长陈达利听到枪声,领着人马赶来时,花蝴蝶的人马早已跑得 无影无踪。陈家的马被抢了十多匹,值钱的东西被掠走了许多,连女人的箱子也被 撬开,首饰衣物也被抢劫一空。女人们哭声一片。陈荣久气得在院子里大骂:“花 蝴蝶,老子要找你报仇,报仇……”   事后,陈荣久派人去找那亮点,发现一盏灯笼,长长的杆,插到地裂子里,随 着风来回摆动。   陈荣久知道中了火神爷的圈套,气得直跺脚,发誓再抓到火神爷,活剥他的皮, 抽他的筋。   花蝴蝶知道陈荣久会勾结官兵报复她,便连夜拉起绺子,跨过查干泡,一直向 北开去,躲进了郭前旗西部荒地。   --------   流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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