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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的傻子   大壮的手脚愈合得也快,脂肪肌肉和猪油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得不得了, 伤口长肉就跟细菌滋生那么快,住院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蹦达蹦达自己上厕所 去了。   “你小心点啊,用不用我扶你啊?”肉肉像个小兔子似的跟在大壮身后。   “那你来帮我脱裤子啊。”大壮嬉笑着,肉肉的小拳头像雨点似的砸过去,他 们的欢笑声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激耳膜。   大壮这回住的是双人间的高级病房,另一张床位空着,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住, 偶尔阿卡就住在那,陪着大壮。正这么想着,一群医生护士扶着一个哭泣的中年女 人就进来了,担架床上躺着一个嘴里骂骂咧咧的青年。   又一个自杀未遂者,这家伙从7 楼往下跳,裤子挂在5 楼晾衣架上,挂了两个 小时他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接着往下跳,掉到3 楼阳台上的空调散热器上,站在散 热器上接着往下跳,掉到一楼小贩水煮麻辣烫的锅里,人没事,光屁股烫伤了小弟 弟。小弟弟喝了大锅麻辣烫,好看地抬起头,被纱布包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怎么忍心让你妈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 世界上啊。”中年妇女边哭嘴里边念念有词,我递纸巾给她,她抓着我的手就不放 开。   “你叫我爸从美国回来陪你不就得了。”青年人嘴巴一张一合,气愤一直没有 安顿下来,小弟弟上高高的纱布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也有节奏地跳动着。   “你爸他工作忙,抽不开时间。”妇人心虚地抽泣着。   “你骗人,你们早就离婚了,你从来不肯跟我说实话!”年轻人想站起来,小 弟弟拉了他一把,他没站起来,表情很吃痛。死并不可怕,丢了小弟弟才可怕。   “好了,不要吵了,这是医疗静地,其他病人还要休息。”阿卡站起来打圆场, 外科医生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习惯充当和事的角色。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病人吗?”年轻人不吃阿卡这一套,振振有辞地回答, 大壮去尿尿,屋子里的确没有第二个病人,阿卡哑然,我捂着嘴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的样子很好笑吗?”年轻人矛头又指向我,他红肿的小弟 弟也带着纱布帽指着我。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哟,有新病友来了。”手脚肚子包着纱布的大壮跳蚤带着一身是肉的肉肉跳 蚤跳到门口,两只跳蚤对着安静的病房大声地寒暄着,半晌没人回答。   “这就是其他病人。”阿卡指着大壮对那年轻人说,外科医生也有报复心理, 我还是想笑,但看着年轻人包着纱布的小弟弟正怒气冲冲地对着我,硬是把笑憋回 去了。   “这世界上头脑简单的人,总是更容易活得久一点。”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副 驾驶的位置笑道。   “你是说那个跳楼的男孩儿?”阿卡的表情也很开心。   “还有大壮。”我回答。   “他们两个住在一起,趣味相投,应该会有共同语言,这样就不会再寂寞着要 出院了。”阿卡边说边接电话,开车的时候接电话是危险的。   “什么?”他的语气突然紧张,音量也提高,车头一转,我们又开了回去。   “怎么回事?”我坐在副驾驶上手把着安全带心有余悸地问。   “那个男孩儿又跳楼了。”他懊丧地说。   “从病房?”我心里一震,但又平静下来,那病房只是3 楼。不过如果真的该 死的话,平地摔个跟头也不能幸免于难:“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男孩儿不是你 的病人。”   “大壮跟他一起掉下去了。”阿卡皱着眉头。   “啊!”我心里惊呼,忘记了问摔得怎么样。   大壮正在包扎伤口,头部轻微脑震荡,右手腕关节骨折,人还清醒,就是站不 起来,晕,一站就倒。肉肉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是小护 士冷静,简单描述当时的场景。   我们刚走不久,大壮和留下来看护的肉肉就邀请那男孩儿一起玩斗地主,三个 人一起玩儿的一种扑克牌游戏,玩儿了一会那男孩儿输了,心里生气,又想着父母 离婚的难过事,转头就爬到窗户上往下跳,大壮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却忘记了 自己的胳膊是受伤的,结果一吃疼就松开了抓窗框的手,两个人就双双掉下去了。   那男孩儿摔死了,或者说是被大壮给压死了,身体粉碎,头部粉碎,所以说该 死的人,从10层往下跳和从1 楼往下跳是一样的结局,因为除了摔死还可以被压死。   “我把那孩子压死了。”大壮神志浑浊,脑浆被震得乱七八糟,他以为自己杀 了人:“我把他的肠子都压出来了。”肉肉在一边哭得更大声了。 mpanel(1);   “我不该拉着他们玩扑克牌的,我应该让他们好好休息的。”肉肉也自责道, 他们俩都以为那男孩儿是被他们害死的。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注定是鬼,变不了神仙。   “大壮又逃过了一难。”我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着那个假想中的下诅咒者, 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大概中风或是偏瘫了吧,阿卡有点迷茫地望着我,望着大 壮,望着肉肉。   到了我家楼下,阿卡伸手按电梯,我说:“我们走楼梯。”   “我忘记了你不坐电梯。”阿卡有些抱歉地说,然后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来 一个老人,佝偻着身体,一张皮似乎是后盖在身体上的,昏花而邪恶的眼睛望着我 和阿卡。   我有点怕,握紧了阿卡的手,不会是太疲倦见鬼了吧,我不相信这世界有鬼。 那老头望了我们一会儿,转身走了,走廊的灯光下,他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不是鬼,是人,是个老人,有着邪恶眼神的老人。   “没事,我们上楼吧。”阿卡拍着我的后背:“你太累了,我送你上去。”   “我家门为什么是开着的?”走到家门口,发现家门大敞着,正对门的小客厅 一片狼籍。   “小心!”阿卡把我拉到身后,警惕地匍匐在门口,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 猛地一开灯,看他的一连串动作,就差在地上打两个滚再掏出手枪指着犯罪分子说 :“别动,动我就击毙你。”这个时候我还产生这种无聊的幻觉,我轻拍着自己的 脸,YY的毛病又犯了。   屋子里除了我们俩,没有第三个人。   “有没有丢什么东西?”阿卡望着我。   “面具少了一个。”我仔细检查后,肯定地对阿卡说。   “其他东西没有少吗?”阿卡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问。   “没有。”我更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老头!”阿卡眼神骤然凛冽了一下,他冲到阳台看楼下,哪里还有人的 影子,只有树影婆娑,只有月光如水,只有野狗游荡,只有野鸡拉客。   “你这个房子不安全,收拾收拾东西,暂时住到我家去吧。”阿卡迟疑了片刻, 对我说,和我想的一样,房门的锁没有明显被撬坏的痕迹,这家伙是个做案老手, 如果以后万一不小心他做案的时候我在家里……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就住到了阿卡家里。   阿卡住在和肉肉一个小区,豪华的富人小区,小区里名贵的狗比名贵的人多, 名贵的车比名贵的狗多,名贵的二奶比名贵的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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