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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毒干玫瑰   玻璃片下盖着一小块玫瑰标本,阿卡小心地滴了溶液上去,透过显微镜,我看 见微小而高速舞动的细胞,妖艳的红色,像一小团团诡异燃烧的火苗。   “是毒细胞。”阿卡看着那些微小的火团,轻声断定。   “什么毒?”我扶着显微镜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剧毒。”阿卡摘下眼镜,擦着额头上的汗。   “怎么个剧法?”我依然想知道具体的答案。   “比如爱情。”阿卡的嘴唇温柔而毫无来由地覆盖上来,他说的是情毒,剧过 一切毒的毒。   剧毒的玫瑰被做成标本,舒适地躺在载玻片上,实验台上有一对纠缠的身体, 标本冷眼看着扭动着的肉体,微笑的细胞像怒放的火种,燃烧,剧烈而冰冷地燃烧。   “第七张人脸面具。”小仪的嘴唇颤动,她问我:“这是为我准备的吗?因为 你们去鬼楼的时候我在斯里兰卡。”   “也许。”阿卡坐在我陈旧而咯吱做响的沙发上喝冰红茶,我听着沙发在他屁 股底下舒适地呻吟着,想起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缠绵,在这古老而年代不详的老沙发 上,咯吱咯吱,到处湿润,妖花盛开。   “我们都会死吗?就像宝宝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肉肉绝望地摇着阿卡拿着 红茶的手,红茶溅到她雪白的短裙上,像女人初潮的经血,要红不红,似红非红, 终究会红,小红大红,祖国河山一片红。   “宝宝只是失踪,不一定是死,他可能是躲到哪个角落。”小仪不悦地说。   “或许只是一个警告。”我沉吟着:“第一个面具是在大厅收银台的抽屉里发 现的,还有那只被剥了脸的黑猫。这一切或许都是警告。”   “你是说,如果我们看到第一张人脸面具就收手,诅咒就不会发生?”肉肉疑 惑而迷茫地望着我。没人知道什么是警告,也许警告就是诅咒的开始,任何操纵诅 咒的人,都是娴熟的游戏操控者,他们熟悉游戏规则,按部就班,由浅入深,轻重 自如,面带微笑,悲哀变态。   “一切都是假设,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一切只是巧合,毕竟大壮没 有死。”小仪有些慌乱,她拿起精致的手提包,里面装了若干化妆器材,惟独没有 带钱:“给我点钱,我要出去。”妆容比钱重要,但要是没有钱,要脸也没有用。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见男人。”肉肉有点生气地说。   “你少管,老姑婆。”小仪从阿卡手里接过一沓钞票,鲜红的人民币,走了。   “我不想掉进这样的圈套里,卡叔,软软姐,我们该怎么办?”肉肉哭丧着脸, 没人想掉进这样莫名其妙的圈套里,你问我们怎么办,我们问谁怎么办?怎么办怎 么办,小葱加豆腐,凉绊。   “阿卡,我觉得一切奇怪,似是有人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我想起潜意识里 背后阴冷的觊觎目光。   “带血的猪头,第七张人脸面具,含毒的干玫瑰。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还有那 多出来的小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阿卡把血红的红茶都倒进胃里。   电话响了,大壮要死不活地在里面喊叫:“我要憋死了,我已经痊愈了,我要 出院!”   “赶紧放他出院,他要把病房都拆了!”雷莹站在病房门口,指着房间里瞪着 一双碧绿色眼睛的大壮,快活的人不能被如此憋在一张床上。   “小仪呢?”大壮肚子上缠着纱布,伤口愈合完全,肌肉脂肪加猪油。   “去找男人。”肉肉帮他收拾凌乱的东西,随手乱丢,随手乱放,丢放的人活 得自在,整理的人一个头两个大。   “我都要死了,她也不来,还去找男人。”大壮沮丧地垂着头,刚刚还嚷着要 出院,已痊愈,这会儿又要死了。   有外科医生阿卡在,入院出院都如此方便快捷,不用不知道,一用都说好。   几个人大包小包走到医院大门口,高高的台阶,雷莹和肉肉小心地搀扶着大壮, 防止他终于看到太阳太激动滑下去,也防止他双脚一直下下运动会拉开伤口。   微微吹来一阵风,雷莹松开手扶头发,肉肉手机响松开手摸手机,大壮左边一 靠空了,右边一抓也空了,一个大身躯叽里咕噜顺着医院门口高而宽敞的楼梯翻滚 下去,连声尖叫也没发出来,尖叫是肉肉发出来的,她边叫边伸手指着,指着指着 大壮就掉到了最底层。   大壮揉着肚子慢悠悠地站起来,嘴里连句脏话还都没说出来,一个自杀未遂送 来抢救刚刚苏醒的初中生从医院五层的窗户嗖地一声跳下来,砸在大壮的左手臂上, 他傻笑着哼唧了一下,又倒了下去。 mpanel(1);   左肩膀脱臼,右脚脖子粉碎性骨折,大壮继续住院,那个中学生脑浆迸裂,死 的时候除了一声巨响没半句呻吟,都死了还怎么呻吟。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脆弱?”阿卡叹气。   “如果脆弱就不会连死都不怕,这是勇气,人性最极限的勇敢。”肉肉反驳, 叔叔就是叔叔,思想太陈旧,肉肉不满地乜斜着阿卡,在这群年轻人眼里,自杀是 件极其了不起的自我尝试,自杀也,英雄乎。如果人人都可以当英雄,下诅咒的就 可以转行了,可以去当老师,依然是下诅咒坑害人。   “我命真大!”手脚纱布包缠的大壮躺在病床上有点侥幸地说:“如果我滚下 去是脑袋先着地,如果那个初中生跳的时候再偏差几厘米掉到我头上……”快活的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快活。   “如果你当时站稳当了不滑下去,那么我们几个就只是并排站在台阶上观赏别 人自杀。”肉肉端着黄桃罐头坐在他身边,一只小勺子里盛着一小块黄桃送到大壮 嘴边,像盛着一块煮熟的肉。   如果真有诅咒者,此刻他看着大壮心满意足地吞咽着美女喂的黄桃罐头,肯定 气得七窍流血,八窍生烟,肝脑涂地,四仰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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