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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踪   有一些人把人生过得像故事,有声有色;大多数人把人生过得像白开水,淡而 无味,倒也清静。那些有声有色的人生很可能是惊涛骇浪常常相伴,不然怎么会像 故事呢?天天飞沙走石乌云密布也不见得是值得庆幸的,我更青睐白开水式人生, 虽然少了许多精彩,但是安然、不争、和谐。马小萌和路可与我相反,也许她们命 定如此。   被人千里追杀,这在电影里是小菜一碟。可在现实中,这是要命的事情。何况 追杀者又非等闲之辈,都是亡命徒。我所知道的情况必须夹杂着一定的想象才能完 成这段叙述。就当是我的眼睛的一次旅行吧。   第一站,敦化附近。有一次短兵相接。   因为石小磊出场,救了路可和马小萌,她们成功脱险。石小磊只在暗处。那个 叫老妖的受了点伤,一只耳朵被子弹打了个洞。   第二站,安图的一家旅馆。他们遭遇了。没有动手,而是老K 亲自设下鸿门宴, 在一家饭店盛约马小萌和路可。车已被控制,想跑是不容易的,她们只能去试试运 气,能否活着离开只能听天由命。老K 表现的相当殷勤和温和,而且毫无敌意和戒 备,老妖不在场,小野清菊坐在老K 旁边,表情也相当谦恭。老K 最后亮出底牌, 要合作,除掉石小磊。他们合作演一出戏,诱出石小磊,然后把他干掉。马小萌和 路可当然不能恩将仇报,也不可能信任心狠手辣的老K 。但迫于情势,只好答应。   这样,姐妹俩似乎得了自由,实为受了更大的控制。老妖与姐妹俩同行,老K 和小野清菊紧随其后。两辆车车距很近。两股黑色的旋风。一股蓝色的旋风。他们 玩起了追车游戏,相当惊险。老妖的开车技术是一流的,两姐妹坐在车里胆战心惊。 然而石小磊并未出现。   他们离图们五十公里左右时,石小磊才正面出场。   先是在老K 他们给车加油时打冷枪杀死老妖,两姐妹趁乱脱逃。   小野清菊追踪两姐妹,老K 追逐石小磊,最后二人在北京开往图们的列车车顶 过起了招。   两个人约好谁也不用枪,把枪都扔进了路基边的杂草堆。   老K 冷傲凶残,石小磊桀骜不驯。没有太多言语。   “你也配整成我的模样?”老K 完全没瞧得起石小磊,嘲弄的口吻。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中国只有你是老大?你不是早就想会会我吗?我整成 你的模样是因为你是被保护者,黑白道你都安全,所以你的脸就等于安全。我是为 保命。”石小磊的声音里带着不屑和愤怒。   “旧账我就不跟你算了,你一年来老是和我作对,我真的玩的不耐烦了。论理, 早该弄死你,却让你活到了今天!”老K 在盘算怎么把石小磊制服或者扔下火车。   “碧湖碎尸案是你们的人干的吧?我现在是帮警察做事,你们的罪证我已经掌 握不少了。”石小磊横眉立目,他在摸皮靴里的匕首,想玩一把飞刀游戏,这是他 的绝活之一。   “好吧,算你聪明,不过你那些证据不能保你的命!”   石小磊的匕首闪电般飞了出去。老K 魂飞魄散,但有惊无险,他躲开了,差点 掉下火车。   石小磊以饿虎扑食之势蹿了过去,他扼住老K 的脖子,老K 猛踢石小磊的腹部。   二人拼得筋疲力尽,最后双双从火车上滚了下去。石小磊抽出甩棍狠击老K 头 部,老K 引爆了身上的炸药,二人同归于尽。   以上的叙述参照了报纸上关于《火车车顶歹徒恶斗》的内容。两个人都死了, 这也得到了证实。最大的证据就是此后我再未见过石小磊。   生活对人的折磨有时超乎想象,这是三木生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这句话很适 用于我对路可和马小萌的命运的理解。   “小野本想在延吉乘飞机回日本,但是不知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不放。”路可 说。   “不是非要跟着你们,而是她很固执,她想做的事不留进退余地。”我说。此 刻已是秋天,我的院子落叶飘簌,放置一张小方桌,我们啜饮茶炊。这样的秋天, 毫无肃杀之意。一切在人的感受。你认为天是蓝的就是蓝的,认为天是黑的就是黑 的。主观力量渐渐地获得了和客观力量旗鼓相当的地位。我对这种感触体会较深。   “喂,就这么一直到老了?不嫁个男人?”   “你是问我还是我姐?”   “都是。” mpanel(1);   “还没考虑,没有男人又不会死。”   “死是死不了……开心就好!”我说。   “小野是怎么追踪你们的?”   “她费尽周折,一直追到珲春。天啊,简直累死了。我们从未那么累过。这世 上真有人这么执着过,为毫无价值的事情而执着,比如想捏死我们这两条比蚂蚁也 不值钱的命。”   “我要是她,就在合欢会老老实实当会长,或者呆在日本做个家庭主妇。她真 的很蠢。”   “我倒不这么看。”我说。“关于身份的选择,人一般是被动的,是被冥冥中 的力量选中,做特定的事。偶有挣脱,又时有反复与挣扎。就像漩涡中的纸船,人 大致是这样一种处境。像我们得以像今日这样在秋色中畅谈,该是天大的造化。”   “这么说太悲观了吧?”路可忧伤地说。   “我最后一次倾听一种神秘声音是在2006年,你不能判断它是真实还是幻觉。   我没有接受那些神秘信息的准备,措手不及,当时我就在想,我可能就是被选 中做特定的接受神秘信号的那个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通常不是什么大的幸运。 如果可以称其为幸运,我倒宁愿将其兑换为一张准五百万的彩票。”   “什么神秘声音?”   “河流的低语。你们在珲春时发生的每一幕都有河流的成像和道白。我想这是 借助外物以实现第六感的方式。”   “说说看。对不上号我可万万不会相信。”马小萌说。   “简单地说,小野是被你们绑架了的,这是我不敢设想的,所以我感到吃惊, 你们对付她的手段很残忍,给她灌下了她排泄的尿液,还让她用日语辱骂自己是畜 生,这更让我感到吃惊,你们还用烟头烫她的臀部,有这回事吗?”两姐妹面面相 觑哑口无言。我接着说,“你们将她溺死后,扔在野外的一个池塘里。恐怕现在还 无人发现。你们够残忍的啊。”   “这不可能!你……怎么能造我们的谣呢?”   “姐,别瞒着了。人家说的都是事实!”   姐俩感到惭愧,又无言以对。我抚慰她们:“我不会说出去的。河流也不是这 个意思。”   “我们也很后悔。只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你就不想想三木多无辜吗?她们 搞的那些歪门邪道的这会那会是些什么啊!”   “这个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讲。”我有点生气。因为她们一旦承认,既毁掉了她 们姐妹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也毁了小野清菊生活中本来也美好的另一面。   河流就像是人对往事的坦白,然而往事暗角的斑斑点点,日光照射不到,你只 能一味去揣测,渴望着最终的确认结果好过自己最坏的推断。人心不需要上限,但 下限总是被不断改写。这样的世界很难被很多年后的人理解。我们身处其中,也是 一面茫然一面焦头烂额地维护剩余的不能再被削减一寸的尊严的画布。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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