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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木   两年的牢狱生活结束了。   滨城。   黄久和四妹还住在我的别墅里,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我谁也不怪,我原本这么 豁达地想过,可是亲见了之后,又分明有些愤恨。   几乎是沉默不语,黄酒万分尴尬地给我倒茶、拿水果。不错,他很像是这里的 主人了。   四妹看上去老了许多,有了明显的眼袋,两只****不再骄傲地高耸了,臀部也 有了下垂的趋势。我不知她渴望见到我还是害怕见到我,从眼神中我读得出这两种 情绪是并存着的。   “孩子好吗?听话吗?”   “挺好的,我觉得挺听话的。”   “叫什么名字?”   “融融。”   “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你一进去我们就听说了。”黄久说。   “哦,你们住这儿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黄久紧张地瞥了我一眼。   “习惯了就住吧,这房子给你们了。”   黄久吃惊地望着我,像极了一个中度痴呆。“您这么慷慨?”黄久最后小心翼 翼地验证我的说法。   “不是慷慨,是自然而然,不过,我会时不时来看看,给我打扫一间屋,我随 时住。”   “这绝对没问题,四妹你快去收拾。”   “今天不用了,我只待一个小时就走。”   “着什么忙?”   “我是来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   四妹的瞳孔张大了一些,亮了一些,转瞬又暗了下去,她欲言又止,上楼去了。   黄久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是老相好还是新相好?这可得恭喜你,天大的 喜事啊!”   “算是老相好吧,跟我是半个同行,她曾经在电台接心理栏目热线的。”   “那好啊,志同道合者走在一起,有共同语言,不像……”   “希望你们去参加我的婚礼,这是请柬。”我把请柬放在茶几上,从沙发上起 身,“我得走了,不会打搅你们的好生活的,隔个一年半载我来看看孩子。”   四妹从楼上急匆匆地下来,急促地说:“我送送你吧。”   “也好。”我提起手提箱,回过身对黄久说,“我们都见老了。”   “可不是,中年人老的更快。”黄久嘿嘿傻笑,黑紫的嘴唇与洁白的牙齿相映 衬,显得嘴唇更加黑紫。   “你去送,我就不去了。”黄久对四妹说。   “哎。”四妹答道。   走住很远,几乎看不见别墅群了,四妹一下子扎到我的怀里,她告诉我,融融 是我的孩子。这个讯息让我的心微微一颤。   这是真的吗?我问自己。   我希望这是真的。   “黄久知道么?”   “不知道,他以为是他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mpanel(1);   “不为什么,只想让你知道融融的爸爸是谁。”   “我也觉得孩子和我很像,她一点也不怕我,见了我就笑。”我一边说,一边 抚摸四妹的脸,然后是她的头发,之后我把她搂紧。   “你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欣桐。”   “多好听的名字。你爱她吗?”   “我想这是没有疑问的。”   “祝你们幸福。”   有人也许会问:吴欣桐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当她第一次去监狱探望我时,我才知道她还活着。我为她活着而高兴。活着已 经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她是在报纸上看到我入狱的消息的,当时她在南宁的一个亲戚家小住。离开k 城后,她大部分时间在北京,还有一些时间在南宁。   我出狱当晚,她喝了不少酒,讲起了她和三木的故事。   原来,她当初与我发生一夜情之后,认识了三木,并迅速地与之相爱。   三木我是有所耳闻的,他原名叫焦森,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原名,大家只知 道三木。三木是k 城唯一的知名作家,而且是畅销书作家。成名作是一本情爱小说, 叫《幽幽欲火》,九十年代末推出时卖了三十万册,进入21世纪后,他佳作迭出, 文坛将之与安妮宝贝并列,称为“南安北三”。   吴欣桐说,三木是个真正的才子,当代人想超越曹雪芹就看他的了。我心想, 居然k 城还潜伏着这等人物吗?   “你可以把你遗失的手稿《k 城故事》的大致情节说给他听,你口述,他来写, 一定会产生轰动效应的。”   我左思右想后采纳了吴欣桐的建议。   两天后,我见到了身高只有一米六二的小个子三木。虽然身材矮小,但派头十 足,整齐的小平头,额头特别宽大,留着两撇小胡子,别说,有点鲁迅的架。   “徐医生,我没想到,欣桐最终还是离开了我,选择了你。虽然我忌恨你忌恨 得要命,但出于对文学的忠诚,我们还是要合作的。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欣桐为什 么喜欢你?”   “因为我是弱者,她最富有同情心,你不知道吗?”   “这么说,她嫁给你是支援灾区了?”   两个男人爽朗地一笑。   接下来的交谈颇为顺利,我讲了《k 城故事》的遗失经过、寻找的艰辛、寻找 未果的痛苦,我最后诚恳地说:“希望你能把它复原。”   “我尽力而为吧。”三木语气谦逊,表情却是桀骜不驯什么都不在话下似的。   我和三木聊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只是有选择地讲了若干心理案例及这些案例之 间交错的关系及匪夷所思的内幕。   “量太大。”他感叹地说,“这可以分解为好几本书。”   “我还以为它只能做一个中短篇的材料呢。”   “哪会哪会!都是长篇的料!”   “那你准备怎么操作?”   “方向已经有了,就是分解,初步拟定的书名已经在我的脑海里了,第一本叫 《富豪之死》,第二本叫《黑帮姐妹》,第三本叫《金色手枪》,第四本叫《男心 理师》,第五本叫《算命先生》,第六本叫《梅花有情》,第七本叫《古剑谜团》。   “分解这么多?”   “这只是初步的构想。”   “你对我说的河流不感兴趣?”   “那都是童话玩意儿,小儿科。”   “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一本正经地说。   三木大笑:“真能骗人,你太能骗人了,你比我还会骗。”   “那就不写河流吧,不写也罢,就当它是我心底的一个梦。”   “我不写不确定的东西,特别是在市场不确定的东西。搞心理学你是专家,搞 写作你不行。”三木非常肯定地下了断言。“不过,书出来后,版税给你十分之一。”   “我只要一块钱。”我说。   “那不好办,我一般身上不预备零钱,坐公交车都塞一百大票。”   我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智力缺陷的外在征兆。   “别这么看我,跟你开个玩笑。”三木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一块钱。”   “好吧,给你,我用金子给你打一个。”三木后来真的托人给我打了一枚金子 做的一元硬币。绝无仅有的硬币。   “深雪”,****中,我喜欢叫出这个名字。纯情的感觉加上百分之百的投入, 易于抵达****。在我睡过的女人中,抵达****最慢的是深雪,最快的是马小萌。在 我的观念里,给女人****是男人的基本责任。无视女人****的男人肯定是不负责的 男人。   “啊,深雪,你真……美,真的……,”我想说的是“你美得让我眩晕”,可 是说不出来,只想用最少的字来表达爱意和快感。“嗯……啊”,最后的语言简化 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宫少原对你所做的事情。”一次汹涌澎湃的****之后,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秘密武器啊。”   “就是你刚才用的那个威武不屈的武器?”   “比那更强更厉害。”   “那是什么呢?”   “是香蒲的棒子,打人疼得很。”   深雪笑了,月光照进来,我看到了深雪水盈盈的眼睛,柔情蜜意都写在其间。 “喂,宫少原对你很残忍是吗?”   “我不想提那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就是很温柔了?”   “你想知道?”   我点点头。   “他是个彻底的阳痿症患者,根本做不成的。”   “是真的吗?”   “心理师先生,请不要用这种小孩子的语气好不好?”   “嗯。”   “他真的不行,所以他老婆段菲菲那个时候总是脾气老大。”   我不相信深雪的这套说辞,因为假设这成立,那么段霏霏的醋意和路可的恨意 就很难解释了。一个****难成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心理呢?即使他是一个在事业方面 十分成功的男人。   两年来,我的显著变化时,不再指望河流给我答案。我也预感到特殊能力的远 离。   三木的出现,打消了我在文坛驰骋的****。我觉得文坛更适合三木。   我还是踏踏实实地做我的心理师吧。   与深雪结婚之前的一星期,“黎丝心理咨询中心”重新开业,换了一个更好的 地点,既不繁华也不冷清,交通比过去便利得多。我聘了几个助手,确切地说,也 都是k 城心理学界的精英。唯一算不得精英的人是深雪。她依然用其动人的嗓音为 患者服务,嗓子是她独到的资本。   开业当天中午,我和朋友们去大酒店吃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半天不开 口,挂断之前说了一个字,“你……”   “马小萌,是你吗? ”没有回应,电话挂掉了。   不大一会儿,深雪打来电话。说方才有两个女的送来一个大花篮。两个人都挺 漂亮,长得蛮像的。什么话也没留就走了。   婚礼比我预想的还要隆重。   发出上千份请柬,除了黄久、四妹外,我希望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一次精神病 患者的盛宴。   吴欣桐是我的新娘。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知道我的人生波折,对我这种有 “历史背景”的男人心存芥蒂。不过,他们拗不过女儿。   当天,三木也来了,喝得很狼狈,最后竟当着不少人的面说了疯话:“他们三 个月内准离婚。”   大家说:“三木,醉了醉了,说的什么话?”   三木努力睁大眼睛说:“我没醉,就是有点多,你们放心,我一个月,就一个 月把吴欣桐追回来,不,泡回来。我就不信。”   “快把他送回去,送回去。”有好心的朋友搀着三木离开婚宴大厅。   快到大厅门口时,三木唱道:“我和你吻别……”可能唱得太急太猛,牵动了 肠胃,他哇地一下吐出一滩污物。   不提三木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了。最可气的是他写了一部小说,叫《心碎了无痕 》,女主人公名字叫吴桐,与吴欣桐只差一个字。又有一次他喝多了,对此作了解 释:“欣是高兴的意思,我他妈的不高兴。”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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