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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的人马
“我们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惊惊惶惶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但愿,
我们在上苍的庇佑下,永远安然无恙。”
“我只想今天,不想明天,想了也是没用的,我们什么也控制不了,对于命运,
只能顺从。”马小萌说,她此刻目光凄迷,靠在我的肩上。出租车依然在暗夜行使,
司机放着一盘刀郎的磁带,他已经放第二遍了。
“其实我叫徐三桂,徐奕华是我的导师给起的名字。”我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
“好像明末有个叫吴三桂的吧?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他吧?呵,很好听的名字。
那个叫陈圆圆的女子应该觉得幸福,有人如此爱她!”
“男人大概都不反感美貌的女子,除非他审美有问题,看什么都倒过来,以丑
为美。吴三桂比较正常,为美貌女子拿国土开玩笑,换成我也做得出。再说,即使
没有吴三桂,明朝也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期。”
“你不困吗?睡一会儿吧?”马小萌说。
“睡什么了,马上就到白山。”司机说。司机是个矮胖子,眼睛小得跟黄豆似
的,不过足够机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大哥开多少年车了?”我说。
“到今年正好十年了。我连睡觉做梦都是在赶路在开车,差不多每个梦都有红
绿灯有交警,有时候梦见我老婆都是穿着一身交警服装,戴着白手套,要罚我的款
呢。”
我和马小萌会心一笑。
“白山这个名字多好,再添两笔就是自由了。”我说。
“能自由就是好地方。”马小萌说。
司机把我们送到一个较为繁华的地带,用手一指,说:“看见了吧,这附近饭
店、旅馆、商店有的是,你们就在这儿下吧。”
我和马小萌走进一家颇为整洁的旅馆。
我看了一下房间,比较满意,“就住这儿,怎么样?”马小萌点点头。她说:
“我们一会儿去吃点东西吧。”
“吃什么?”
“烧烤。”
“这个主意不错,我刚才也看见烧烤摊了,好久没吃这东西啦。”
洗了脸,换了件衣服,我们去吃烧烤。
我喝了两瓶啤酒。路灯光下很多飞虫在飞,路面较为安静。由KTV 传来醉汉的
歌声。
这时,一个留着长发,穿着黑色体恤,戴着一条宽项链的男子走了过来,对我
们说:“我大哥叫你去一趟,说是认识你,想请你喝一杯。”
“认识谁?”我问。
“她。”男子说。
在这儿有谁会认识马小萌呢?真奇怪!我扭过头去,看见十米开外的一桌男子
正向这边看,光线有点暗,看不清容貌。
马小萌抓过我的啤酒杯朝那桌走去,我也站了起来。只听马小萌边走边说:
“原来是七哥呀,两年不见,你还好吗?”
“挺好的,在哪不发财呀!”一个红脸圆眼、声音磁性的中年汉子回答,说话
语气很随和。看来他们的确认识。“这位是?”汉子指了指旁边的我。
“他叫徐三桂,是我男朋友。”
“哦,有眼力呀,一看就知道不是池中物。坐吧!都坐!”
我和马小萌坐了下来。
汉子接着说道:“两年前,和虎哥、勇哥闹掰了以后,我就走了,转遍了东三
省,最后在这儿落脚了,混得不好也不坏,给人家干事儿。干多少活拿多少钱。”
他招呼大伙一起干一杯,还特意跟马小萌和我碰了一下。
“我们哥几个差不多天天晚上来这儿,这儿就是我们兄弟的一个据点。没大出
息,不像勇哥,不上档次的饭店不去,不上档次的妞不泡,操,真叫尿性,是不是?”
说罢,他豪爽地一笑。我观察着,不说话,见这位七哥眼睛亮而有神,腰圆膀阔,
说话粗声大气,其他人都看他的眼色,似乎畏惧他三分,就知道这个人是他们的核
心,现在可能仍在吃黑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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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已经死了。”马小萌说。
“我知道,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他树大招风,怎么说呢,人才可惜呀。话说回
来,虎哥不死,勇哥怎么上去呀是不是?现在勇哥牛了,我都听说了,势力比以前
大得多,威震四方啊!连香港同道都知道勇哥,我还打算回去拜望他呢!当年我冲
撞他,不给他留面儿,也不知他是不是原谅我,我还没拿定主意。不过总有见面的
时候。”
“我哥他只是表面风光,底下不少人不服他。”
“是吗?那可得抓紧整整,老大有这么当的么!不说了,来来喝酒。小老弟叫
什么,什么三桂?”
“我姓徐。”
“对对,既然来我这小地方,就得说缘分不浅,多喝点,多喝点。”
马小萌说:“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七哥说:“没事,不能喝还叫男人嘛!我看得出来,妹夫深不可测。你俩来这
边是来玩的吧?”
马小萌说:“我们旅行结婚,打算去长白山。”
七哥说:“这个时候来玩最好。”
七哥可能有点喝高了,他开始讲一些老掉牙的荤段子,见我兴趣不浓,一拍大
腿说:“我怎么忘了,三桂老弟是文化人,文化人都贼*****庄重。”我附和
地笑笑。
七哥说:“小萌,今儿个高兴,你给你哥打电话,我跟他说几句话。”
“我手机没电了。”
“用我的用我的。”七哥在腰侧摸索。
“我哥去大连了,没在家。”
“那咋地,联系不上他?他出门不带手机?你告诉我六子的号,我跟六子说也
行。”
“六子死了。”
“啥?啥时候的事? ”
“前几天,在江边让人做了。”
“为啥?”
“出卖朋友。”
“这不可能啊,六子这孙子最讲义气,我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我哥不冤枉好人。”
“操,你哥是不放过好人。”七哥脸沉下来了,“今天就散了吧,你们俩在哪
儿住呢?”
“随便找了个旅馆,条件挺好的。”我说。
“到我这儿了还住什么旅馆,让我兄弟去把房间退了,去我们总部吧,有的是
地方住,还热闹。”
“不用了,我俩都不喜欢热闹地方。”
“那行,从长白山回来再到我这,我好好请请你们。”
第二天早晨,我和马小萌正准备离开旅馆,听见有人敲门,我打开门,见外面
站了五六个人,想起来了,都是昨晚见过的七哥的人。
那个长头发男子非常客气地说:“七哥吩咐了,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你们,他有
个朋友想见二位。”
“哪个路上的朋友?我们恐怕得赶时间,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你说呢?”
“七哥说了,他这个朋友是个重要人物,不见到二位会不好交代,七哥还说了,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请到二位,横的竖的都要。”
我和马小萌交换了一下眼色,我说:“那好吧,麻烦你们等会儿。”我把门关
上,又拧了锁。
马小萌到窗口向下看了看,说:“不行啊,这是三楼。底下又车辆不断。”
我说:“他们明显是不怀好意。什么重要朋友,很可能是一路跟踪我们的人。
你救了我,等于背叛了你哥,我们两个都有危险。”
马小萌微笑,她举着一面镜子涂抹口红,冲着镜中的我的影像说:“我们死在
一起,不也很好吗?”
原来那个重要人物是路可。路可身边还有几个男子,可能都是路勇手底下的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想不明白。难道他们真的一路跟踪至此?
七哥说话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都亮到桌面上。我先说几句。昨晚
我回到总部,琢磨小萌有点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我就翻电话本,翻
到老五红桃的电话,打过去,还真通了。一道号,他还挺激动。我说了一下小萌和
三桂的情况,红桃一下就急了,说他妈的勇哥正四处抓他们俩呢,说是抓到格杀勿
论。帮里头悬赏,抓到一个人五十万,两个人一百万。我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
今天天一亮路可妹子就来了,说要来提人,我把话扔到这儿,线索是我提出来的,
人可以带走,但钱给我留下。一百万,一个子儿不能少。”
路可一直瞪着马小萌,马小萌目空一切地与她对视。这哪里像是一对亲姐妹!
我自知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路可沉默了一会儿发话了:“一百万我会叫勇哥给你汇过来的,人我可以带走
了吧?”
“好,痛快!”七哥拍了拍巴掌,说:“不过,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还是
给我来明面儿的吧。我不要空头支票。这几个钱对勇哥是毛毛雨,玩这个花样是不
是有点掉价?我可是谁都信不过,只信我自己。”
路可的枪响了,她的动作太快,谁也没看清她的枪是从哪儿掏出来的。七哥的
脸白了,他摸了摸脑袋,一阵阵头皮发麻,那子弹仿佛是从头皮擦过去的,却未伤
他。
“七哥,她敢耍你,剁了这娘们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长头发说。
七哥笨重地喘了几口气说:“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开玩笑开玩笑。只要守信
用,晚个一两天能咋的,都不是一天在道上混了。路小姐,你带人走吧。”
路可看也不看七哥一眼,径自离去,我和马小萌跟在后面,路可手下的几个人
垫后。
我听见七哥的一句叫骂:“他奶奶的!”
马小萌小心翼翼地说:“姐……”
路可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姐,算你有良心。实话告诉你吧,k 城你是回不去
了。大哥让我见你们就动手,可我不忍,你们都走吧,越远越好。若不是我连夜赶
到,你们真就危险了,七哥还打算亲自送你们回k 城,把你们交给勇哥呢。七哥这
个人迟早是个祸害。”她回过头对另外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听好了,谁也别说是
我放的人,勇哥过问就说人是自己偷偷跑的。”
“是是。“那几个人唯唯诺诺。
我和马小萌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计划中的下一站:临江。
宿命般的运行。如那些星宿。
我想到四妹和黄久,真的想见他们,不知他们过得可好。我曾经的病人,此刻
成了我最牵挂的人。
我还想到我的书,局长大人一定已经读完了吧,感想如何?能不能领悟到我的
暗示?
不管怎样,我的预感不会变,接下来会有好戏看了。
这天有雾,车速较慢,路面、楼宇、店铺、行人、树木共同淹没在灰蒙蒙的雾
气里。像被某种神秘的意念所掌控,向东向西都由它说了算。雾,简直是大自然的
高级魔术。
我对马小萌说:“到临江后,找个邮局,我办点事。”
“好的,但是,很麻烦吗?”
“不麻烦,昨晚我都准备好了。”
“昨晚?”
“对。在你入睡之后。”
“哦,我想起来了,你好象在写什么东西,写了很久。”
“你都看见了?”
“模糊,有一点点印象,又像没有。”
我的西装内兜装有一只牛皮纸信封,封好的,写好了地址,贴好了邮票,只剩
下投入邮筒了。这封信会不会搅得k 城天翻地覆呢?我不知道。
雾散了以后,太阳刚露出一点头,又缩了回去,时间不长,蒙蒙细雨降下,路
上湿漉漉的气息从车窗钻入,再钻入鼻孔,竟有几分舒服,方才郁压的愁闷感被冲
淡。真是奇怪的天气。
司机收听着略带杂音的收音机,播放最新的社会新闻。比如伊拉克又有一起汽
车炸弹爆炸事件,造成五十余人死亡,二百余人受伤;台湾政要方面又抛出不当言
论;今年全球平均温度高于往年。
马小萌倚在我肩头,在出租车偶尔的颠簸下,我能感受到她已熟睡,果然,一
次较大的颠簸之后,她直接滑落在我的怀里,于是我把她搂紧。
尽管我们并不相爱,但此刻,面临同一威胁,也只能相依为命了。
距离临江不到十公里的位置,车坏了。司机有点气急败坏。我给他一百块钱,
然后和马小萌徒步前往市区。
走出不到一公里,开过去一辆面包车,在不远处听了下来。司机招呼道:“二
位,别走了,上车吧。”
我和马小萌看那说话人,吃惊不小。
说话的人竟是石小磊。
“怎么这么巧啊?你们也来白山玩儿?”
马小萌有点迟疑,与我对视了一下,我说:“先上车。”
石小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枪击致死,这是包括马小萌在内的许多人都看见了的。
他怎么可能没死呢?难道死者是另外的人?
“徐医生,觉得奇怪是吗?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死吗?你在现场看到的人不是
我,是我雇用的人化装成我。宫少原的伎俩我也会。”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马小萌问。
“因为我在k 城暴露了行踪,公安和黑帮都在找我。昨天我在洗浴中心杀了人,
不跑不行,只有跑了。我最熟悉的逃跑路线就是这条了,可以扮成游客,应该说非
常安全。”
我一直一言不发。
石小磊打趣道:“徐医生别板着脸了,你失踪以后,k 城传得沸沸扬扬呢,说
你跳河自杀了,编得挺像,我也以为你真的跳河了呢。没想到,你我有缘,还能见
面。”
我说:“你的命真够大的。”
石小磊说:“活下来,好找您继续看病。死了就没机会了。”
“韩锋是怎么死的?是你干的?”
“不是我,后来我才清楚,是宫少原干的。”
“为什么?他不是对宫少原忠心耿耿吗?”
“韩锋是个卧底警察,初步掌握了宫少原涉嫌走私的证据。宫少原原本就怀疑
他,后来有人出卖了韩锋,最后就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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