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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在续   我在滨城买了一栋二手别墅,深居简出,写起了小说。我的笔总是在背叛我的 意图。我想绕开自己的生活,直抵虚构的荒原。可是事与愿违。   我写的一本书叫《k 城故事》,男主角正是我自己,从事心理师工作,我给自 己起的名字叫马德。也许某位小说家用过这名字。   写作能够起到某种自我医疗的作用,从我写此书的第一天起,幻象就潜回水中, 销声匿迹。生活重归美好与平静。   宫少平的身影,我再也没有见到。   那天捶键盘的男子是我曾经的病人,世间事就是这么巧。他用的名字是“黄久”。 现在我才知道,那是真名字。   “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现实中见到您。”他说。   黄久是个自由撰稿人,爱好摄影和游泳,而这两样我却一窍不通。我们的话题 是写作。心理师和他的病人聊写作,聊得很投机,有点滑稽。生活有时充满滑稽。   我在滨城认识的另一个人是妓女“四妹”,竟然也是我的病人,在我的网络咨 询服务体系里数次登陆,并与我对话,抱怨生活,表述她对男人的憎恶。   “四妹”是我在酒店遇见的,她敲开了我的门,她的颓废的目光吸引了我,那 目光胜过红艳的嘴唇的强大魔力,我退了房后给她留过电话。没想到她几天后真的 打了过来。我住进了自己的别墅后,经常把她带回家,有时和她缠绵三天三夜不出 门。   这就是我在滨城的交际圈。我的生活方式变成七分闲适三分颓废,烟酒常伴左 右,一个人住在空旷的三层别墅中,我望向窗外,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然而一切 如同时针般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该发生的自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由不得人的意志。 星空的神秘在人的命运中或许也有几道投影,让我们每个人的前行脚步在别人看来 不无诡秘。   黄久的酒量很好,文笔也很好,他是个愤世嫉俗的青年,心态没有平和的时候。 不喝酒时的他暴躁烦闷,喝酒的他狂放粗鲁,骂政治家,骂富豪,也骂文坛大家, 有时连卖给他假药的冒牌游医也不放过。这里有他的私密。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 阳痿五年了,吃过上百种药,没一种好使。他的女朋友早已离他而去,投入滨城某 富豪的怀抱。那富豪据说是个七旬老者。这对黄久来说可能是个天大的讽刺。他在 长篇散文《去他妈的,女人》一文里写了一个题记:天塌了,我不知道,我拎着酒 瓶,哈哈大笑地朝前走去。黄久的疯癫给了我足够的可信赖感。我将他引为知己。 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拿出两三个晚上对酌,喝到天昏地暗为止。黄久说,酒现在 是他的全部支柱。我说,那就把它好好利用起来。   “人活着真他妈没劲。”黄久发着牢骚,他的右边一撇胡须亮亮的,不知是沾 了水还是油。   “所以人类发明了酒,来,喝。”我说。   “干。”   黄久不喜欢别人夸他,如果你骂他而且骂得在理,他会非常高兴,兴奋得合不 拢嘴,一再说:精辟!精辟!   一次我带着“四妹”来到酒吧,黄久开始很不高兴,后来四妹的好酒量征服了 他,他俯首称臣,他说:“有的女人比男人还硬,我服了。”我让四妹陪黄久一个 晚上,第二天四妹对我说,他那个还是不行,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中看更不中用。   我的书稿一天天变厚,写得出奇的顺利。《k 城故事》让我重获新生,我终于 可以轻松地面对自我,也可以顺其自然地排除一切来自往事的压力与干扰。   风吹过来,水面会起涟漪,不是迎合,也不是拒绝,只是顺应。写作,是顺应 内心力量的行为,也就是顺应灵魂的行为。倾听此岸的故事,也倾听彼岸的召唤, 用笔写下那些或沉默或悠远的回音。   在我的关于k 城的叙述中,我选择了几个我熟悉的人物帮我完成我的表述。我 常常想,一个主题的完整往往有赖于一个人物性格的完整。我第一个想到的人物是 深雪,然后是石小磊、梅新雨、韩锋。   这个故事框架中,深雪是我的对手。她在书中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是我 在k 城心理咨询业遭遇的强劲对手,而且不择手段。我的目标是击垮她的强势心理, 并且让她在肉体方面成为我的俘虏。与这一环节同行的线索是,石小磊干掉宫少原, 韩锋希望为主人报仇,千里追踪,不舍追杀,当石小磊和梅新雨决定安安静静度过 余生时,韩锋还是找上了门。   黄久时而说我写下的是精品,时而说我写下的是垃圾。他是个十分不稳定的评 论家。   “你要是有歌德的那种浪漫气质的话,我敢肯定你能写出大作品。”黄久说。   “我不懂浪漫是什么玩意儿。”我说。 mpanel(1);   “那你就只能做心理师了。”他摇摇头。   “别说那么绝对。”我微笑着,“周末去钓鱼怎么样?”   “我不喜欢钓鱼,不过,钓鱼也不影响喝酒,我去。”   周末,我们骑自行车骑三十公里到郊外的一个野地池塘,池塘不太大,垂钓的 人却不少,都带着折叠小凳、雨伞,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有的还戴着太阳镜。 挖不到蚯蚓,用的是买来的诱饵。钓竿是最棒的,因为比较昂贵,通体黑色,一节 一节可以缩短,便于携带。   池塘附近总有些小鸟飞来飞去,没想到就是这些小鸟惹得黄久不快。   “看它们那神气样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说不上哪会儿就撞树上。”他诅 咒道。   “别嚷,吓跑了鱼。”我说,“你这个人太恶毒,连鸟也逃不了你的骂!”   “我操,咬钩了!”黄久急忙起竿。一条不大不小的鲫鱼。我正羡慕之际,鱼 漂猛地下沉,竿的震颤剧烈传到我的脚掌,我的脚掌正踩在竿的底部。我火速起竿, 那鱼实在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与之周旋。鱼快到岸时,我用网兜兜住了它。恐怕 超过四斤,是条鲤鱼。这回轮到黄久羡慕我了。   他哼哼唧唧唱道:“鱼儿鱼儿快上钩,鸟儿鸟儿别乱飞,惊跑了我的鱼谁来赔? 你不知道我的鱼有多肥,有多肥!放在锅里有多美,有多美!美味佳肴千杯不醉, 不会醉!醉了唱歌爱谁谁,爱谁谁!这年月,都装老大,谁管谁,谁管谁……”   “你唱的是个啥?”   “这叫棒槌小调,我自个儿瞎编的。”   “你太有才了。”   黄久最喜欢这一句评价,他提高嗓门又唱了一遍,结果很长时间我们一无所获。   晚上,四妹做了一顿美味鱼宴。   我和黄久喝了一瓶五粮液,又喝了一打啤酒。   黄久醉醺醺的,起身要告辞,我拦住他,让他睡在我这儿。“我这房间多的是, 你随便挑一间。”   黄久哼了一声,不改他不羁的笑容,“甭跟我装优越,显高贵,我就喜欢住我 那脏兮兮臭烘烘漏雨的房子,踏实。咱是无产阶级,你是资产阶级,不是一条船上 的。”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我不过是一个混得好点儿的中产阶级。从今往后,也许 会一点点变穷,而你会一点点变富。”   黄久斜睨了我一眼,说:“鬼才信呢!这么大的房子摆在这儿,够你吃一辈子 了,跟兄弟不要假惺惺的,放心,我不会朝你伸手借一个子儿。”   “你想到哪去了?”   “明儿见。”黄久踉踉跄跄地离去。四妹送他,为他拦了一辆出租。   黄久很少谈他的家庭及学历,他说他上过一年大学,是个民办大学,他读了一 年就回来了,原因是不适应群体生活,他喜欢将大量的时间用于独处。他说过,我 和四妹是他唯一交过的朋友,唯一把他当朋友的人,他感激不尽。   夜深人静时,四妹躺在我的怀里,床头灯发出淡淡的橘色微光,映着四妹甜美 的脸庞。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的笼罩。四妹外表泼辣,内心温顺,是个会体贴男 人的女子。我想到谜一般的深雪,留给我太多如烟的神秘感,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她死于一场大火,而且死之前遭遇了绑架和虐待。还有冷艳的马小萌,能将身份隐 藏得无懈可击,连我都被蒙蔽了。还有路可,知性与野性的结合,****与阴谋的结 合,柔情与冷酷的结合,想多了我会感到毛骨悚然。我想我还活着已是幸运。   四妹身体不洁,但心是善的,未被玷污。所以我能安然地接受她,没有一点排 斥。她对我也是死心塌地的。   我把她拉出火坑,让她过有尊严的生活,她为此感激我,觉得欠我很多。   我说:“我可以娶你。让黄久做我们的证婚人。”   “是真的?”她欣喜若狂。   “当然是真的。”   我们疯狂地****,然后昏昏沉沉睡去,仿佛世界与我们毫无关系。我们是彻底 自由的生命体,在自我时空里肆意飘荡。   有时我问自己:“什么是自由的? 云朵吗?”   自答:“非也。云朵要受风的摆布。真正自由的恐怕是无忧无惧的心灵。现实 中没有这样的例子,武侠故事里似乎能找到。”   自由,哪怕片刻,都会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之生,为之死。然而自由,总 需有所凭借,如同鱼儿用腮呼吸须在水里。   我决定回k 城一趟,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不然我无法心安。我不想在心乱如麻 的状态中和四妹结婚。   “你要回去干什么?你不能走。你不是说了你搅进了一个危险漩涡吗?那还回 去干什么?”   “河流。”我不假思索地说。   “你说什么?”四妹可能没听清,也没打算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她大概认为我 已是神经错乱糊涂了。   后来我还是回了k 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四妹和黄久都不知道。   不过此时,我的确尚未做好决定,还处在犹豫之中。思前想后让我感到烦乱。 我坐在客厅里,不停地翻动手中的遥控器。   “该请个保姆了,家里乱成什么样了!我自己怎么忙得过来!”四妹抱怨着。 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你去找吧。”我很随意地答应一句。   她果真去了,下午时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她说看了好多个,她都不满意,不是 太年轻太漂亮,就是太老让人生厌。   我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她在讲什么了,我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放今天早间新闻的 一个内容:k 城西郊的一户农院的废弃菜园中发掘出了七柄战国至宋代的稀世宝剑, 珍贵程度连专家也难以估算,这样大规模出土珍贵古兵器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大 部分专家认为是明清时期某位剑术爱好者所珍藏,一位专家在勘查过程中发现疑点, 认为不排除今人刻意所为的可能。那么这些神秘古剑的主人究竟是谁呢?一时还难 以定论。   大概只有我知道,将它们汇聚一处的人是石小磊,而石小磊已死,我也是谋杀 者之一。   想到我和石小磊的几次交谈,我感到歉疚。石小磊不是十足的恶人,他是身不 由己。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为了救马小萌,也为了救宫少原,救宫少原是为了实施我的心理医疗计划。我 希望将宫少原病例作为一个突破口。我也想顺便了解他究竟对深雪做了什么。石小 磊这个杀人机器在当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只能添乱。他和韩锋一样,智商还很不 够高,都比不上狡猾的宫少原。我猜测,韩锋很可能死在了宫少原的手里,可宫少 原为什么要杀他呢?   这又是个不解之谜。   “听说你们k 城有个叫宫少平的神算大师?”黄久问。   “是,不过他已经死了。”   “被杀了?”黄久明知故问。   “是。”   “他怎么就没算到自己的命呢?”   “不知道。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有相信他那套。他不过是有些特异功能罢了, 能够做到心灵感应,常人做不到的。”   “可惜呀,那也算个宝贵人才。”黄久叹道。   “人是很奇妙的动物。”我说。“我更相信心理师的直觉素质,除此之外,我 觉得什么都不牢靠。”   “我承认您的直觉很发达,但我感觉您缺少了点什么。”   “什么?”   “说不清楚,一种……一种很随意的人生态度,一种年轻的心态,一副阳光的 表情,还有很多。”   “我现在缺少这些。可我过去不缺少这些,当上心理师以后,我的人生态度、 我的整个人的状态就都变了,我变得对什么都能够隐忍,只能看到别人的痛苦,看 不到自己的痛苦。工作成了麻痹自己、使自己不去认真思考自身处境的方式。”   “您现在看到了自己的痛苦?”   “是。要是早一年退出来也许一切会好很多。好奇心太重有时是会害人的。”   “倒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好奇心的不是。”黄久喝掉了最后一杯啤酒。他若有所 思地说:“宫少平还有个富豪弟弟,想必你也知道。”   “知道。”   “他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   “昨天。今天报纸登的。够惨的,据说曾被割去过舌头,还是没逃了最后一劫。 精神病院的几个医生护士被开除了呢。”   “他是怎么死的?”   “枪杀,命中太阳穴。”黄久做了一个食指指向太阳穴的动作。   我愕然。心想,这不是石小磊的杀人术吗?   我的本名叫徐三桂,身份证上也是徐三桂。徐奕华是导师给改的。她说,心理 师的名字要深沉,还要响亮。现在我终于做回自己了。这套别墅的户主是徐三桂, 不是徐奕华。   只有黄久和四妹知道我的底细,他们也已经改口叫我三桂了。我觉得被别人这 么呼唤,很真实,不再是活在如梦般的利益世界。   彼岸再美好,也终究是场虚幻,此岸才是有生命的,可随时听从你的号令,为 你扮出任何彼岸的特征。   我的电子邮箱里出现了一封信。署名是马小萌。   大致意思是:路可已被哥哥路勇杀死,现在她自己也很危险,现躲在漠河。杀 宫少原是她干的,警方也在找她。她自己迟早逃不过天网,只想见我一面,哪怕十 分钟也好。   我考虑再三,给她回了信,我表示愿意同她见面,并且地点和时间由她来定。 我顺便还想了解路勇的情况,我暗示了这个意思。   马小萌当晚回信了。内容是:9 月15日至17日均可,地点在k 城的龙华宾馆。   关于路勇,她没有提一个字。   我知道此去相当危险,但我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如果是个圈套,我该怎么办?我问自己。不,不可能。马小萌不会这么愚蠢。   《k 城故事》的手稿我整理了一下,分别装在三个档案袋里,放入皮箱。13怕 四妹和黄久担心,我没把k 城之行的计划告诉他们。   我临行前的一天,给四妹买了辆豪华跑车,给黄久买了辆威猛霸气的摩托。他 们都非常高兴。   我的积蓄所剩无多,拿出十万元存在四妹名下。办好后,把存折交给四妹。   “你这是干啥?”四妹用怀疑的目光看看我,又看看存折。   “不干啥,想让你为我理财。我不擅长这一项。”   “那好吧,不过,我说不定哪天一冲动把它们都花掉。”   “花就花嘛,花光了就去挣,这叫千金散尽还复来。”我抱住四妹,吻住她的 嘴。   黄久是个生活朝不保夕的撰稿人,整天一脸倦容,一身酒气。有时他接连几天 滴酒未沾,可身上照样溢出一股酒气来。这有点像吸烟吸得很猛的人,即使戒了, 你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吸过烟的证据。   “为什么黄久看上去从来不缺钱?他的消费很高啊!你见过一个高消费的穷酸 文人吗?”四妹说。   “是有点怪。这么说,他还有别的什么财路。”   “你是心理师,早该察觉了吧。”   我想,黄久是值得信任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隐私,不能因为这个,就否定 其为人的整个品格。   当晚,趁黄久有些醉了,我问:“缺钱吗兄弟?大哥帮你!”   “别跟我装大款!你没多少钱知道不?这是滨城,富豪遍地开花,轮不到你… …”   “你除了稿费,是不是还有别的来钱道?”   “想卖身,零件不顶用,只好卖血了。”   “什么?”我恍然大悟。   黄久走后,我跟四妹说:“听见了吧,他常常卖血,怪不得气色那么差。”   “够可怜的,还总装着一幅有骨气的样子。”   “有骨气就是有骨气,装也装不像的。”我说。   河流经过滨城。是与k 城一脉相承的那条河流。   这是一个周末,老人和孩子很多,有散步的,有放风筝的,有打太极拳的,有 利用路边的健身器械锻炼身体的。   我朝人少的地方走,走到只有我自己的地方去,风柔情款款。在脸颊上擦来蹭 去,好不顽皮。河流无语,一如往常,静静地流淌,如此低调,如此坚守一个方位, 如此与世无争。地球上没有它们,该是多么空虚乏味,缺少诗意与灵性啊!只有山 而没有水的世界,太生硬太恐怖了,就像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一样恐怖,每天只会有 不断的纷争、角斗和杀戮,永无宁日。   山的厚重加上水的熨帖,我们读到了诗。城市拥有依傍山水的福气,是理应自 喜的。滨城不同于k 城,有水而无山,于是把楼建得很高,似乎有意在弥补无山的 不足。人们的腰板也都挺得笔直,走路昂首阔步。   独自走了大约两公里,我无法与此地的河流达成感应,语言拥塞如泥沙却不能 凿开一角。   我徒步返回。   今天已是十四号,明天我必须启程了,不然也许永远见不到马小萌了,也就难 以了解许多事实的真相。我并不恨她。我承认真相对我有强烈的诱惑力。对于真相 的渴望,胜过一切。   去商场买了套深灰色西装,选了一件白衬衫和几条领带,挑了双皮鞋。若一去 不返,也该走得漂亮一些。   我有几套昂贵的西装,都是朋友送的,我一次未穿。我喜欢穿休闲服装工作, 让自己保持一个轻松的好状态。   马小萌没见过我穿西装的形象,我希望给她一个与往昔不同的新形象。   我还特意去做了发型,有点梁朝伟《2046》的感觉。   晚上,我穿上西装给四妹看,她为我打好领带,冲着镜子里的我抛媚眼说: “英俊着呢!根本不像三十六,像二十八。”   “那八岁被你偷了?”我掐了一下她的脸蛋,一把抱起四妹,朝卧室走去。连 着做了两次,我和四妹浑身湿透,一起洗了澡,然后相拥入睡。   半夜,我蹑手蹑脚起身,穿好衣服,拎起准备多时的皮箱,轻轻下楼。   月光很好,没有风。北方九月的夜晚,微微有些凉意。   久违了,k 城,我即将回到自己熟悉而又恐惧的地方。但愿我得以顺利回到滨 城。这样的幸福,我愿以任何代价交换。   “去哪里?”司机机械地问。   “火车站。”我说。   回头望了一眼四妹正熟睡其中的别墅,那是我的家,一切都自然而安详。月光 的清辉裹住它,若将比例缩小为百分之一,那就有点格林童话的味道了。那样反倒 更好。我闭目养神,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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