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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在   你是为救我,还是为你的心理研究?   马小萌如此逼问我。   我醒来,喉咙干涩。   外面已是春暖花开。   我最近一个月来心慌意乱,但未到寝食难安的地步。我不能辜负自己的高智商。 为了分流一部分病人,我开通了网络收费心理医疗的渠道,没想到相当受欢迎,每 晚十点到十二点我坐在电脑屏幕前,用手指轻触键盘,回答各式各样的心理问题。 问题太多,我应接不暇。没办法,只好设置参与咨询的人数上限,二十人。每晚前 二十位访客可以进入聊天室,其他人只能眼巴巴地实时观看聊天记录了,过了一段 时间,我把可公开的聊天记录屏蔽掉,这样不能进入聊天室的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时间一长,我的访客趋于稳定,总是特定的一些人,他们用了假名字,如“四妹”、 “怜香玉”、“珠珠”、“黄久”、“野狼”、“九牛一毛”。   一天,宫少原在自己的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召开商务会议,突然咧开嘴神经质般 地大笑起来,众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一个副总关切地问:“董事长,您没事吧?” 宫少原就像没听见,依旧笑个不止,一边笑一边响亮地放屁。下面的人目瞪口呆姓 刘的副总说:“过来几个人,扶董事长进办公室休息,密切观察,如果有其他异常 举动立即送他去医院。   果然有其他异常举动,大庭广众之下,他抱住女职员的大腿不放,还腾出一只 手掀起女职员的短裙,把脸探过去用鼻子嗅,他说:“好臭!”女职员花容失色, 文件掉了一地。   副总刘长桧说:“疯了,你们看看,董事长这是疯病,赶紧送医院吧!”   “赶紧送医院!”众人附和,有人过来手忙脚乱地抓住宫少原的胳膊。   “滚!滚开!”宫少原吼道。冲上前的几个人吓得缩回了手。   “去,找根结实绳子,像他这种情况,必须绑起来,再送医院。”刘长桧说。   宫少原被捆得很紧,他蔫头耷脑靠在墙角,显然方才他奋力挣扎耗费了大量的 体力,现在只能任由他人摆布了。   随后他被送往精神病院。   报纸以“大富豪一朝变成精神病”为题刊出了这则消息。这个拥有两百五十亿 人民币的人再次成为k 城人民的热门话题。上次成为热门话题是因为被追杀。一波 未平一波又起,人们对这样奇特的事物岂能放过。   仇富者谈起这件事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一定获得了很大的心理平衡。“还是穷 人最健康,吃饱就满足,什么病都没有。”有人用这句话作了总结。众人颔首表示 赞许。   “知足者常乐。”一个老头说,“这是道家老子的名言。”   “孔子说的吧?”一个中年汉子说。   “你连孔子和老子都分不清。”老头哈哈大笑。   那个中年汉子有些羞愤,骂道:“有钱顶个屁用,还不照样得认命,说疯他妈 的就疯了,估摸还是造了什么孽了!”   “所以,还是当老百姓好。”那个老头接口道。   5 月9 日,刘长桧在公司的卫生间里被人用布条勒死。   马小萌始终未归。路可也突然消失。我感到事情太过蹊跷。一日,我整理药品 柜时发现,我的几瓶重要药品不见了。其中一瓶是我个人研制的用于治疗失忆症的 药物,还未申请专利,只是在一次世界心理医生大会上我对此作了简单介绍,药品 随时可以配制,但它不是随便使用的。正常人使用可能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伤,引 发歇斯底里的症状。我一下子想到突然变疯的宫少原。   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想,我究竟和谁讲过这一药品的副作用呢?我想起来了,我 对路可说过。   是怎么提起的呢?是路可问我,有没有什么药物能让正常人变得不正常,神经 错乱,思维混乱,甚至出现种种幻觉?我说有啊,我这就有。一种我命名为ASV1的 无色液体。一千分之一的比例与水混合,人就会表现出异常举动,做出低幼化的行 为,神经相当亢奋。   那么就是路可偷去了?   宫氏集团20亿美元转往国外银行,然后被神秘人取走。   事情发生在刘长桧被害次日。 mpanel(1);   警方已迅速展开调查。   5 月15日,宫少原在精神病院院里放风,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舌头,发现时 人已昏厥,满嘴是血。   这一连串的事件成了K 城闻所未闻的恐怖新闻。   5 月17日,马小萌现身。   我已分辨不出她是马小萌还是路可。   仔细看,终究是不同的,因为马小萌几乎没有耳垂。她是马小萌。   算算,八十多天未见了。   我刚要开口,马小萌说话了:“我不是来叙旧的,你也不用感到意外,我只想 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真相,说完了还需要你作出选择。”   “请讲。”我说。   “路可是我的亲姐姐,我们都是1978年5 月出生,我原名叫路小萌。因为家庭 窘困,我被送人,那年我只有不到三岁。”   “难怪你们那么像。”   “你说的是容貌吧?”马小萌轻轻看了我一眼,垂下头,她说:“你对石小磊 未免太残忍了吧?你是为了你的心理研究吗?”   “确切地说,为了我自己。因为石小磊已经对我构成了安全隐患,当然,也包 括对你的人身安全考虑。”   “别说这些假话了,你骗不了我。和我姐姐亲热的时候,你恐怕一点也没有把 我放在心上吧?她已经去美国了,她带走了宫少原的象篪集团的大部分资产。也许 我也会走。我还要告诉你的是,虎哥、梅新雨、刘长桧是我的哥哥杀的,他叫路勇, 过去是虎哥的手下。他也要对你下手,我不让他这么做,因为我顾念这几年的师徒 之情。我根本没学过什么心理学,我的证件全是假的。你连这都没看出来,真是可 笑!我还得告诉你,宫少原发了疯是因为他的水杯里掺了你发明的药。我劝你要么 去自首要么快点走,越远越好,我姐姐说了,如果你愿意去美国,也可以。”   “我要是愿意去早就去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埋伏在我这里干什么?”   “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治疗精神病的新方案。我们原本是冲这个来的,后来就 不是了,更大的诱惑力是象篪集团。所以路可会去做宫少原的情人。现在我可以告 诉你,你不配称作第一心理师的。你一点洞察力都没有。”   “你们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演戏吗?”我欲哭无泪。   “我不全是。”马小萌看我的眼神不无同情。   “那就够了。”   马小萌已离开半个小时之久。我仍然思绪如麻。原来的诸多推测通通失去效力。 我感到了一溃千里的失败感。亏自己还是心理师!   为什么你们要把我搅进来?为什么?   我乘飞机去广州,在宾馆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之后去了昆明、桂林、拉萨。   K 城已不再是我的容身之地,也许它一开始就向我昭示着险恶,只是我太迟钝, 没有感应到。   我现在是一个逃亡者,百分之百的安全已经不复存在。   存在的反面是幻象。   从幻象出发,可以得到更真实的存在认知。   幻象,在人的头脑里,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存在感。   我还是不愿回到K 城。   于是我到了显性之河的下游,那里有一座更为发达的现代化都市。我仍可以以 我的方式与之对话。与上游不同的是,这里的河不够清澈。混混沌沌奔向远方。如 同一些人的命运,极不自知,茫然而无所谓,于是更加混沌,自己完全看不清自己, 目光已然混浊,落到别的人或物上,当然也反射不出单纯。   这是一次求索之旅,独自前往,并住下,放下所有包袱。寻常的生活是安静的, 叫人温暖。追求不寻常生活的人浮躁不堪,急功近利,往往不择手段,内心是一只 狰狞的怪兽。做寻常人,过寻常生活,有多好。   钱财、荣耀、是是非非,都是身外的。只有人的品格是牢固的标签,在你身上 安居,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为独一无二之人的见证。   滨城很繁华,不像K 城那么清静。   就是在这里蜗居的半年,我的大脑频繁地闪现幻象,这让我惊惧不安。对我来 说,幻象从不是好的征兆。   躺在宾馆整洁的房间里,我望着通体白色的天花板,眯着眼,不一会儿,那里 就出现一艘神秘货轮,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它行驶很快,去往哪里无从知晓, 看上去它似乎在行程之中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快艇尾随着它,像一只鲨鱼,但终究还是没能跟上,它消失在茫茫海上, 有时又在朦胧的远方若隐若现。   “真见鬼!”我自言自语道。   异常烦闷。吸很多烟。买来各种酒,抱着瓶子一醉方休。每天如是。窗帘拉得 不见缝隙,严实的连一丝阳光也休想钻进来。24小时开着灯。从不看电视。只与幻 象过招。我总是败在幻象手下,沮丧不已。   一日,联想自己被许多蒙面人围追堵截,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终于忍无可忍, 冲到大街上,钻进小酒吧,想清洗大脑。找个妓女也未尝不可,只要能消除烦躁、 恐惧和无休止的幻象的搅扰。   一个皮肤黝黑头发盖住耳朵的年轻男子哼着歌曲,调制鸡尾酒。几个表情慵懒 的年轻人坐在一起轻笑低语。角落里一位孤独的中年男子叼着烟卷,眼睛盯着手提 电脑屏幕,从他的表情来看,心情一定很糟。果然,只听啪的一声他双手握拳狠狠 地捶在键盘上,周围的人纷纷望着他。“看什么看! ”他吼叫道。又是一个患者! 我想。   我对这个人没有兴趣,把目光投向窗外,一个拄拐杖的人从窗下经过。我眼前 一亮,那不是宫少平么!   我追了出去,后面有人追着我喊:“喂,买单!”我甩给那人一张一百。   咦,那个瘸子怎么不见了?难道又出了幻象?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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