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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老奶妈”在临死前曾对桑葚说:“做我这行的,心肠不歹毒手段不毒辣跟没 有金钱没有关系网一样,在这世上是行不通的。就说说那些黄花女子吧,把她们弄 来,玩了,玩腻了,再把她们卖出去,她们肯定是要闹的,要哭的,那时你就不能 心软,如果你是一副女人心肠,那你就完了。我做这些不单是为了钱,虽然金钱那 东西确实可爱,可一旦你做某种事情做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了感觉,也有了感悟, 你就会从中找到乐趣,觉得越做越有意思,就会成为你的事业。你别以为这些事情 看起来有些缺德,想起来也是该挨枪子儿的,可那还是人做的,古往今来,都有人 做的,关键是什么样的人做的,做得究竟怎么样。笨人大概做不了这么大的事,迂 腐的人呢?只能做迂腐之事,做这样事业的人,不仅要聪明,而且心要黑,脸要厚, 腿要勤,嘴要甜,其实,与自古以来做官是一个道理。到头来,事情做得大了,却 没出差池,圈子里是名人,圈子外都以为我是良民,就连一些亲人都以为我是杰出 人士,说不定还会给我上报纸上电视的机会,而且还有数不清的人拿着笔要我给他 们签名,我顺便再为家乡人民修桥补路,什么人不管见没见到我都说我的好,男人 都羡慕我,拥戴我,美女都委身于我,妙啊!这叫什么?这就叫着成就!这感觉叫 什么?叫成就感!你甭管我有没有逻辑,有没有良心,这么做,肯定不会差!和尚, 不是我小瞧了你,你那德性啊,就是太天真,对,我看就是天真。在我这里,天真 是天敌,它和愚蠢是一样有害的!”   桑葚那时正在为那个深刻在他生命里的女人究竟在枇杷城的哪个角落而绞尽脑 汁,可他在咖啡馆里碰上“老奶妈”的时候,后者却也是为了一个女人在绞尽脑汁。   桑葚问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老奶妈”却像处男一样,忸怩着,不想告诉桑葚。   桑葚说,你做了那么多没屁眼的事,天下的女人三个中就有一个被你糊弄了, 你居然还把自己打扮成情种,要真在乎某个女人了?   “老奶妈”说,这个女人是他见过的最有味道的女人,不是那种江南女子,软 绵绵的蔫耷耷的,没味。   桑葚说,人家恐怕是不理睬你的,嫌你身上肥膘太多了,你也就饶了她,别那 么脸皮厚的,一副蛤蟆相。   “老奶妈”说,我哪是脸皮厚?不就是想和她经常那个,嘿嘿,把她日死了才 爽,老子大不了给她出棺材钱。   桑葚说,都说你是老奶妈,其实你心肠比焦煤都还黑,比眼镜蛇还毒的。   于是才有了本章开头那段话。   “老奶妈”在咖啡里又放了块糖,继续说:“就说我卖粉吧,那同样是砍脑壳 的买卖啊,吃了那东西的人,有几个活得像人的?吃多了,还让家里的人都活不下 去,想来也是缺德之事啊。可这世上做缺德事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算他娘的老几? 换几大把钱花花,图的就是这辈子值得,而究竟怎么个值得的呢?嘿嘿,那可不是 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有人有钱就知道修房子买房子修坟墓去迷信,在我看来, 那不过是最低等的人做的事。有的人呢,让车轮将自己的钱滚走,还说是人在旅途, 有的人则变相地拿钱去卖官,不是明着买,而是通过走关系贿赂去购买,这也不失 为一种人生,有的人就专喜欢读书,有钱了就把自己埋葬在书本里,这是文化人的 事,可这种人活得凄凉可心里美得很,让人腮帮子泛酸水,有人就把钱拿去做善事, 当然这种人有些傻,也有些精明,但说来说去也还是善事,问题是,做善事的人少 之又少,也不容易,他们还没拿出几个钱做善事,那边那些做官的手早就伸得老长, 贪污得让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有的人有钱了就变成了‘穷人’,装得 跟真的一样,当然也有人从此就有点不仁慈不仁义了,先人们说得好:为富不仁! 有的人有钱了,就觉得只有把钱花在女人身上,那才能体现作为男人的价值,况且 女人贪图男人的,除了你鸡巴,就是钱财了,买首饰,买化妆品,都不够,最好是 立即给她们买一幢房子,如果把世界都买了给了她们,或者从老天爷那儿把太阳月 亮和星星都买来给她们,那更好!不瞒你说,和尚,我就是这样的人,女人嘛,不 就是衣服和钞票么?随时可换,随时可花也可以赚,让女人高兴了,我就是真正的 男人,什么衣服都可以穿,什么钱都赚。和尚,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钱,你就是 神!钱这玩意儿,谈不上干净不干净!不干净的,还是人本身!”   桑葚想:这肥物真还会说的。   “那个杂种,可惜不是我亲手杀了的,可也死得够惨的,头皮都给揭了。” “老奶妈”喝着咖啡,桑葚就见不惯他那副假装绅士的派头,“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我给你说了,唉,算了,一两句话怎么说得清楚呢?就是那个,嗨,你还记得在山 上发现的那两个死人么,就是,哎呀,那个衣服被扒光的女人,她旁边那个男的。”   桑葚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叫道:“是你干的?”   “老奶妈”说:“你耳朵是干什么吃的?刚才我不是说不是我亲手杀的么?我 只是想弄   死他,可没杀成。他欠我太多的钱,还差点把我给卖了。他可是个毒迷,吸了 好几年了,都快是见鬼的人了。可我没来得及,他就被别人干掉了。听说那女的还 是别人的相好,不,不,那女的是他的相好,但又和别人混在一起,就这样,两个 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老奶妈”故意将那个“地”字拖得老长,然后才说, “被人给弄死了!”   桑葚想:原来是这样。   “老奶妈”说:“我今天可没喝烧酒,你可别以为我在说胡话。今天可是告诉 你了,要做成一件事,就别他妈心太软!”   桑葚问:“可那件案子至今没有破,照你这么说,不复杂。” mpanel(1);   “老奶妈”说:“不复杂是因为我告诉了你。”   桑葚说:“我想那案子没那么简单。对了,那女人的尸体不是被盗了吗?”   “老奶妈”说:“听说后来又找到了。在一条山沟里,都成了骨头架子了,那 帮警察也没几个真是神探的,晚报上吹得厉害,还不是在给他们脸上贴金?真正有 能耐的那几个警察,我恨他们,却从不怕他们,我是谁?我是枇杷城的老流氓,老 奶妈,谁能让我还怕?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几个警察可真是有本事, 但他们从来就没得到过真正的好处,小子,这就是现实。至于那女人,嘿嘿,那女 人的尸体被偷,又在山沟里找到,哈哈,不是枇杷城的笑话吗?至于有人为什么要 偷那女尸,上面的解释是,就是分析得来的几种可能,一是那人神经不正常,一个 超级恋尸癖,哈哈,我觉得这是废话,其二,可能是想把尸体卖给医学院,赚钱, 你说,这可能吗?其三,可能是那女人的亲人或爱人,想不通了,要来盗尸,这不 是更不可能的事吗?依我看,根本就没有女尸被盗之事,事情被这么盛传,要么是 有人瞎编的,要么是为久不破案故意打的掩护,等事情有眉目了,就说尸体找到了。”   桑葚道:“照你这么说,案子快破了?”   “老奶妈”嘴里一嗤:“你好生等待吧。”   桑葚道:“你吹吧你!好象你本事比警察还大的,就你能的!”   “老奶妈”笑道:“我就是靠吹嘘减肥呢!”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我有 个做记者的朋友,很多重要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他经常和我聊那两个死鬼,哎 呀,聊得让人郁闷!牛皮糖一样揪着我,你说说,死了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可他就 是喜欢说,好象那两个人是他爹和妈,他脑袋里装的是屎呐!所以,我总觉得他在 装扮警察吓唬我,要么就是他自以为自己是记者,神通广大,便想探我的口风。我 这种人能输给他?我可是脑袋里装的可不是泥浆!”   桑葚有想起那女人,在芦苇丛中和他欢乐过的女人,一想到她,桑葚就兴奋, 也失落。他曾几次想问问“老奶妈”,那个叫芝兰的女人在哪儿,但他总担心一旦 那话一说出口,不仅“老奶妈”可能会一口拒绝,那女人也会即刻从枇杷城消失似 的。他决定暂时不向“老奶妈”提及此事,而是跟踪“老奶妈”。   “老奶妈”突然问:“你和大篷车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葚眼一白:“你怎么也装傻了?我和大篷车的事你恐怕比我还清楚。”   “老奶妈”摆出一副无辜的脸相说:“你看你看,说什么来着?我真的不大清 楚你们究竟怎么了。不久前也是听人说起,才知道一点。依我看,都是一个地方上 混的人,把关系搞得那么僵,没必要吧。和尚,听我一句话,算了。”   桑葚说:“你那意思好象我们要决斗似的。大篷车那杂种就是欠揍!”   “老奶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都是我朋友,他要我的白粉,你要我 弄来的女人,都能吹牛能喝酒的,和尚,那些馊事就算了。”   桑葚不想谈大篷车,便将头扭到一边。   “老奶妈”也深知桑葚的脾气,也就不多说了。   临走时,“老奶妈”对桑葚说:“和尚,我看大篷车活不长了,白粉可不是良 药。你呢?把自己照管好,活得滋润一点,比老是往医院跑!”说罢,自己倒笑了 起来。   桑葚见“老奶妈”打扮有些花哨,便问:“你穿戴得这般新鲜,要结婚了?”   “老奶妈”说:“以前都是我供应女人给你们享受,没想到啊,今天我要我去 享受别人的奶子了,哈哈!”一阵笑声将所有喝咖啡的人的眼光都给吸了过来。   桑葚说:“你杂种又卖关子了!”   “老奶妈”说:“我哪是卖关子?刚才不是在给你讲道理吗?这讲道理时就先 不要说女人,女人嘛,是用来享受的,兄弟朋友才是一生的财富嘛。和尚,你且慢, 今天我先去享受享受,改天再带你去快活。那娘们儿虽说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可 是很有魅力的,我确实被她给迷住了。”   桑葚问:“哪地方?”   “老奶妈”说:“‘黑玫瑰’!”   “黑玫瑰”歌舞厅在枇杷城南,桑葚熟悉那地方。   “老奶妈”说:“大篷车还想再将那女人弄到手,控制在他手中,嘿,他失算 了,那女人可也是见过阵仗的,跑了,可我知道她在哪儿,我的心肝我的糕点,哎, 你要是见了,你那鸡巴可翘得可以把卫星给轰下来的!”又是一通嘎嘎嘎的怪笑声。   桑葚一时愚笨,没将“老奶妈”的话听明白,“老奶妈”其实已经将他要找的 人都给说出来了,他原本就是想要问“老奶妈”的。   同“老奶妈”分手后,桑葚一个人在街上闲诳。   看见一座公厕,桑葚就进去方便。可在那尿水水喷射得很不利索,几乎只是在 流,而且一段时间来的灼热已经变成了刺痛,更让他受不了的是,一阵阵的奇痒。   他想借助厕所里的灯光仔细查看一下,但见进来方便的男人一个个神情诡异, 他只得作罢。   一路闲逛,桑葚不觉已经来到了城南。   “黑玫瑰”歌舞厅巨大的招牌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那朵黑色的玫瑰被制作成 了一个妖野十足、正在跳舞的女郎,桑葚发现无论自己站在哪个角度,那细腰巨臀 丰乳女人都性感万分地朝自己抛着媚眼。   桑葚正在考虑是不是进去看看那个让“老奶妈”这种见惯世面的老公鸡都垂涎 三尺的女人。   桑葚还是没有领会“老奶妈”刚才的那一席话,他根本不曾料想的就是,那个 叫芝兰的女人就在“黑玫瑰”歌舞厅里。   在“老奶妈”还没来到“黑玫瑰”的时候,情形是这样的。   傍晚时分,芝兰化妆完毕,便慵懒地靠在阳台上看大街上的风景,可满街的灰 尘让她长时间地皱紧了眉头。   打杂的张十三,绰号乒乓,自从见了芝兰他才发现自己是一个男人,一直对芝 兰照顾有加,几乎到了见不到芝兰就要拿火枪将自己射穿的地步。至于大伙为什么 要给他一个“乒乓”的绰号,大抵是因为他那脑袋又圆又小又结实,做事差错连连, 经常将家具弄得乒乓作响的缘故。枇杷城一带的人将那种经常做错事或脑袋愚笨的 人称着“吃木槿花疙瘩吃多了”(和北方人耻笑的“榆木脑袋”说法相当)或“脑 袋里打乒乓”或“脑袋大,里头装的是豆渣;脑袋小,里头灌的是屎尿”等等,因 此便随意给了张十三一个“乒乓”的外号。   可芝兰一见到张十三那脑袋,就对张十三说:“仔细瞧,你还是特耐看的,只 是你那小脑袋,分明就是一粒豌豆!”虽然“豌豆”这名字听着不舒服,可是因为 是芝兰给取的,张十三也就高兴了,况且枇杷城的人都嗜好给人取绰号,张十三也 就听之任之了。   张十三也想顺便将芝兰叫成芝麻,可只叫了一次,就被芝兰给骂了回去。   一天,芝兰问张十三:“豌豆,你就叫张十三,没别的名字了?你娘真的生了 十三个?”   一说起这个,张十三还真是自豪:“张十三就是我的名字,读书都是这么写的。 我娘就是厉害,生了十三个,我是最小的那个。不过,活下来的就只有八个。”   芝兰嘴巴都张得可以将张十三给吞下去了:“你娘可是真能生!”   张十三说:“那是,可不是吹的!”   从此,芝兰便对张十三另眼相待。   这时,张十三给芝兰端来了一杯咖啡,问要不要放点糖。   芝兰说:“你怎么老不长记性?我喝咖啡从不加糖的,你真是一只乒乓球。”   张十三说:“可我觉得女娃娃对吃点糖,可以长奶水的。”   芝兰说:“给你娘长奶水,难怪她生了你们十三个。”   张十三不恼,他已经习惯了:“那就不放吧。”   芝兰说:“豌豆,你气色不好。”   张十三说:“你又来了,前几天你还对人说,我那气色就是先天性忧郁。我就 这样子,既不是先天性忧郁,也不是气色不好,是男人味。我倒是觉得你脸色不对 劲。”   芝兰说:“我脸色怎么不对劲了?”   张十三从芝兰脸上看到了不高兴,可他还以为那真的是脸色不好造成的。他说 :“你是没睡好吧?”   芝兰不喜欢张十三的就是这性格,太实太直,对女人心可是一窍不通。   芝兰不再理会张十三,整个一张脸朝着大街。   张十三说:“是不是又在等那个叫‘老奶妈’的?他可是有钱。”   芝兰说:“我在等市长呢。”   张十三笑着说:“市长也配不上你的。”   芝兰说:“‘老奶妈’不配,市长不配,就你配?”说罢,才发觉自己说过头 了,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张十三是那种逮着话就不饶人的小子,他得意地说:“我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芝兰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说:“今天怎么这么漫长?好象过了大半辈子似的, 吃了晚饭都这么长时间了,太阳还赖在山头不下去。”   张十三知道她是在等那个人了,心里便烦躁起来。   街上的第一盏灯亮了时,“黑玫瑰”掌柜的就在楼下喊芝兰,说客人来了,专 等你哪,你快点下来。   音乐已经响了起来,但此时客人还不多,舞池里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几朵油 腻腻的“黑玫瑰”正在和他们聊着,露出白白的大腿。   芝兰问:“是谁呀?”其实她知道这阵子专门等她的除了“老奶妈”,还会有 谁?   掌柜的说:“你说是谁呀?只有‘老奶妈’有资格巴结你啊!”   在芝兰面前,“老奶妈”不仅是个十二万分的粗人,而且是一个土老肥爆发户。 当他见到芝兰的时候,那张宽大肥厚的脸立即像层层紧包紧裹的莲花白菜突地爆开 花心一般,连那因为发热而流出的汗液都荡漾着神采。芝兰肚子里可是厌恶这圆滚 之人,心里毒毒地骂了一句:“猪!”可冲“老奶妈”的钞票她只能笑吟吟地迎上 去,嗲道:“都等你一辈子了,才来呀?你这个贵人可真是拿架子的,可我兰兰也 是打深圳昆明大地方上大场面过来的,我要的是你亲自来接的,哼!”   “老奶妈”就喜欢这骄傲的女人这么说话。就在那个“哼”字刚刚开始在鼻孔 里回旋时,他已一把将女人望怀里一搂,“心肝”“宝贝”“菜心”“奶糖”“蛋 糕”地叫个不停。   张十三看见了两个人那粗鲁的拥抱和放肆的大笑,连续几个“呸”。   舞会开始了。   一对对舞侣在舞池里欢快地舞动起来,随着灯光旋转。气氛非常惬意,音乐也 很美,侍者轻灵地穿梭在舞池旁边的桌子之间。   “老奶妈”说:“和上海的百乐门比,如何?”   芝兰嗤地一笑:“你是咖啡喝多了吧?兴奋过头了!”   “老奶妈”说:“是啊,等会儿更兴奋了!”   芝兰立即岔开话头:“你跳了大半辈子,技术还是那样,特臭。还好,知道怎 么转体了,可还是老踢我脚尖。”   “老奶妈”自嘲地说:“我哪是跳舞的材料?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妖精!可我 跳得至少比牲口嚼奶子蹬蹄子好一点吧?”   芝兰道:“也是的,你这点本事敢情就跟牲口调情差不多。”   说完了,芝兰又发现自己说错了,便一脸酱色。   “老奶妈”也听出了女人说话是把她自己也给套上了,心里美得不行:这女人 漂亮的脖子上面戳的就是一只猪脑!   芝兰突然又分心了,便不停地往旁边看,这让“老奶妈”感到不快。   “老奶妈”咳嗽一声,以此来引起芝兰的注意。芝兰笑吟吟地回头来,望着他 那已经被汗水抹得油光可鉴的脸。“老奶妈”不愧是老手,他从芝兰的笑意里听到 了她的嘲弄:“你这猪猡,嗓眼给堵死了?咳嗽啥的?”   他们在跳到舞池边上时,芝兰又朝门口望去。其实芝兰只是想通过这样心不在 蔫的样子让“老奶妈”心里着急而已,没想到“老奶妈”却吃起醋来。他伏在芝兰 耳边说:“你什么也别看了,大篷车已经见鬼去了!”   芝兰一惊:“见鬼?见什么鬼?见你妈的鬼!”   “老奶妈”肥唇一裂:“他是毒鬼,活不了几天了。”   芝兰说:“别在我面前提他!”   “老奶妈”喜欢这话,说:“只要你发话,我就立即干掉他!”   芝兰做出一副不劳你大驾的样子来。   “老奶妈”说:“他想和我斗,嫩着哪!”   芝兰说:“你也积点德,常言道:‘久走夜路必撞鬼!’,坏事做多了,恐怕 到头来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奶妈”有些委屈地说:“我朝也想你,晚也想你,就讨得你这样的话?”   芝兰说:“我这可是替你着想。”   几曲下来,“老奶妈”浑身湿透了。   他对芝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我花了大把的钞票,等你等得都掉膘了。说 着,便拉着女人到了他早已预订的房间。   两人喝着酒,说着话,可“老奶妈”几乎要疯了。他几次想扑上去,都被芝兰 轻易躲开了。“老奶妈”很生气,正要怒骂,突然想起还没有表示,便一边拍着额 头,一边将皮包打开,拿出一叠钞票,在芝兰面前晃动,说,我的哈密瓜,我的糕 点,我的白菜心心,你瞧瞧这是什么?瞧仔细了,认识这些好东西吗?你是我的宝 贝,我的疙瘩,你乖点,来,你乖点,它们可就是你的啦!芝兰立即做出乖巧的样 子来,“老奶妈”几乎每块骨头都酥了,说,我的奶糖,这就对了,我知道你喜欢 它们,要它们给你生儿子,来,来呀,生个嫖客!哈哈!   芝兰在床上装着快活地呻吟起来,“老奶妈”把钱往地上一扔,就狗熊扑食一 样扑了上去。可他扑了个空,芝兰身子一扭,将胳膊腾出,将地上的钱抓住,放在 床头柜上,然后才让“老奶妈”将那一身肉压在她身上。   张十三的突然出现,连芝兰都大吃一惊。   这种情况在“老奶妈”的风流故事中还没出现过,他最初的感觉是,这个圆脑 袋的家伙似曾相识,可一时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愣了。   张十三这天可是豁出去了,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已经无法再忍受所有老“黑玫 瑰”的男人都把身子压在芝兰的身体上。   “老奶妈”本能地愤怒起来,赤条条地从床上纵身跳下去,不料身体失去平衡, 重重地摔倒在地,然后他又像海豚跃出水面似的蹦跳起来,向张十三扑去。张十三 抬腿踹去,“老奶妈”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芝兰想:这两下子摔得“老奶妈”快变形了。   “老奶妈”在地板上哼哼唧唧。   张十三对将身子藏在被子里的芝兰喊道:“你不如杀了我!”   芝兰说:“谁让你进来的?”   张十三说:“我们离开这儿,今天就走!”   这时,“老奶妈”终于从地板上站立起来,一头朝张十三撞去,张十三猝不及 防,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彼此揪着对方的衣领,胳膊,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滚到 了门外,一群女人见状便尖叫起来。   跳舞的人群立即停止下来。   掌柜的和几个年青人迅速冲了上来。   两人被拉开时,张十三鼻子里流着血,“老奶妈”被张十三掐住脖子差点闭了 气,他靠在墙壁上不停地咳嗽。   掌柜气极了,照张十三就是几记耳光。   张十三张口想说什么,掌柜的又给他几耳光。   芝兰冲出来,叫道:“滚!”   掌柜的也跟着叫:“给老子滚出去!”   张十三鼻子里仍流着血。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掌柜的在“老奶妈”耳边唧咕了一番后,“老奶妈”便上了楼。   掌柜的对一脸茫然的客人们说了几句话,音乐便重新响起,舞池里立即又是一 番轻灵或笨拙的跳动。   屋子里,芝兰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将身子裸露给了“老奶妈”,后者在 芝兰片刻的挑逗中就再次亢奋起来。芝兰这几番功夫,很快就将“老奶妈”控制在 床上。   “老奶妈”说:“心肝,心脏啊,刚才老板怎么说来着?”   芝兰说:“他要我好生伺候你。”   “老奶妈”说:“我的糕点,你真是我的糕点,刚刚烤出来的糕点!你说的话, 包括你放的屁我都爱听,喜欢闻。来呀,宝贝,抬起你的大屁股,放屁啊!”   芝兰半笑半怒地说:“放你妈的屁哟!”   “老奶妈”说:“你就是我的妈,我的娘呢。”   芝兰说:“谁是你妈?”   “老奶妈”不知道芝兰这话是什么意思,嘟哝道:“就是你!”   芝兰说:“你妈真是放屁!我是你奶奶!”   “老奶妈”立即叫道:“我就是要吃奶的,我要吃嘛!”   芝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老奶妈”将所有的啤酒摆在芝兰面前,大口大口地喝,说道:“这酒好啊。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最好的,一是金钱,二是女人,三是啤酒。知道吗?有这三样 东西,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芝兰道:“死你的吧,撑死你!”   “老奶妈”说:“二十万买个醉,值!”   芝兰说:“你真有二十万?”   “老奶妈”回头盯着女人,说:“什么?你说我只有二十万?哎哟,你们女人 家呀,就那点见识?二十万,小意思!过些日子,我再过几个场子,过几个妞,过 几包粉粉面,就又是五十万。那时,你呀,哈哈,我的肾我的肝,你想怎么花就怎 么花!”   芝兰说:“你那些钱我敢花吗?”   “老奶妈”说:“怎么不敢?老子的钱就是挣给你花的,老子就有这本事!你 要是聪明的话,就尽管花!”   芝兰立即给了“老奶妈”一个重重的吻,“老奶妈”立即又是我的糕点我的牛 奶我的火锅我的罂粟花地叫个不停。   “走,到阳台上去吹吹风,透透气。”“老奶妈”说。   芝兰立即表示那是一个好主意。   “老奶妈”说:“和美人在一起,就该拥有一个美妙的地方,对不对?”   芝兰说:“什么美妙的地方?你这黑了心肝的,明明知道我住的是什么地方, 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前段时间还伙着大篷车到处追我,你安的什么心?”   “老奶妈”说:“那都是大篷车做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心肝,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事呢?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改天你把房子看好,告诉我,我找枇杷城最好的装 修工来装修,包你在短时间内就住进去,像皇后一样。”   芝兰快活得几乎要喊出来了。   两人拥着朝阳台走去。   “黑玫瑰”歌舞厅临着一条小溪,溪流在“黑玫瑰”歌舞厅外形成一块巨大的 水湾,歌舞厅的阳台从房子一侧伸出去,悬空罩在水湾上面,在夏天是观赏风景和 纳凉的好去处。   但“老奶妈”在阳台上却又改变了口吻,说:“宝贝,今天给你的钱已经不少 了,够你花个几年的了。刚才是酒喝多了,话也说大了,心肝,我做那些生意也不 容易,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而且那些货的货源越来越窄,没办法啊,风声太紧了。”   芝兰冷笑一声:“才几分钟,你的话变得可是快啊。我可没说要你的所有财产, 你那么急于解释做什么?”   “老奶妈”搂着女人的腰说:“你看你,想哪儿去了?你是我的心啊,我即使 再苦再难,也不会忘记你的!”   芝兰烦躁不已:“不说这个了。”   “老奶妈”狡猾地说:“是不是又在想刚才那小子了?”   芝兰说:“想你妈!”   “老奶妈”说:“要是你真的在想我妈,才好哦!”   芝兰说:“是你妈想你!”   “老奶妈”说:“那小子是你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   芝兰说:“不关你的事,喝你的酒!”   “老奶妈”说:“他是谁?”   芝兰说:“你觉得有必要知道这些?”   “老奶妈”说:“那是当然,我是花了钱的,可不想在快活时被人搅得一团糟。”   芝兰说:“你狠!”甩甩头,道,“他喜欢我,就这么回事。”   “老奶妈”哈哈笑了起来:“我想也是这么回事,可那样一个穷东西,他凭什 么喜欢你?拿什么东西喜欢你?”   芝兰望着水湾,上面灯影绰约,晃得她眼花。   “老奶妈”说:“我可不想再看到他!”   芝兰眼前浮现出张十三那满是鼻血的脸,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像一块大拼盘, 芝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神色很快就像干了的颜料,皱成一团。   芝兰说:“你狠,你有钱!”   “老奶妈”说:“你说对了,这才是硬道理!”   芝兰和“老奶妈”都笑了起来,芝兰又觉得自己那丝笑意像那皱成一团的颜料, 被张十三和“老奶妈”给一块一块地给掰掉了……   舞会进行到了高潮时,芝兰回到了舞厅。   掌柜的正要问她“老奶妈”的情况,她突然奇异地扭了扭身子。   一个芝兰见过的男子正在巴台上喝啤酒。   芝兰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从巴台上转过身来,也看见了她。她觉得他也同样 感到诧异,那眼光像一道着火的鞭子一样扔了过来。   此人正是桑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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