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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史侧写――《中国现代文学社团流派辞典》前言
大量社团和流派的涌现,是中国现代文学区别于古代文学的重要标志之一。也
正是由于这些社团流派的各自影响和相互作用,促使新文学运动日益丰富多彩,并
在矛盾斗争中不断向前发展。
为了全面地、宏观地考察中国现代文学在各个历史时期的文学现象,探索中国
现代文学发展的轨迹,我们编纂了这部《中国现代文学社团流派辞典》。这是中国
现代文学史的另一种表述形式。它不受文学史体例的限制,也不以社团的政治态度
进步与否作为取舍标准,而是力求做到有原则地有闻必录,兼收并蓄,客观反映,
实事求是。
为什么说对社团流派现象及其发展轨迹的描绘,是现代文学史的另一种表述形
式呢?
首先,是因为社团流派的发生发展,充分反映了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变化的社会
经济和政治原因。比如文学研究会的产生,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五四激起了当
时大批青年知识分子的反帝反封建斗争的觉醒,当他们希望用自己的笔参与这个伟
大斗争时,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他们周围群众包括自身在内的被重重桎梏着的黑
暗人生。尽管他们的结合还是比较松散的,但是却有一个基本一致的创作目的:为
人生。可以说,如果没有五四时期中国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就不可能产生以“为
人生”为建会宗旨的文学研究会。
这种情况,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沦陷区和抗日民主根据地产生的文学社团,可以
看得更加清楚。再从存在的时间看,中国现代文学社团流派在解放前的三十年中,
出现的数目不少,而存在的时间都不长,除了像文学研究会、创造社等少数几个时
断时续历经数载外,绝大多数只存在一二年或二三年,其中不少只有几个月的历史,
真可谓“昙花一现”,原因则几乎都与社会经济、政治有关,而这一点却正是中国
现代文学史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
其次,现代文学的发生发展与外国文学的介绍及其影响是分不开的。伴随着外
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引进,许多文学观念与流派思潮也闯进了长期封闭的中国,从近
代末期起,激发了不少作家的注意和仿效的兴趣。如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现代派、
新月派的诞生,就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这不是说中国现代文学的流
派思潮便是外国相应流派思潮的照搬,因为在接受外来文化的影响时,必然要和传
统文化相碰撞、相融合,再加上自身的创造,就很自然地会产生不同的特点。
第三,社团流派现象,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历史画卷里,可以说是色彩纷呈,外
国的各种流派思潮在三十年的中国文坛上,几乎都试演了一遍。这种多维多元的性
质和态势,也恰恰是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历史的特殊面貌。因此,要想确切地描述和
阐释中国现代文学的历史轨迹,离开这种多姿多彩的社团流派现象,实在是难以想
象的。
第四,几乎所有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定地位的作家,都与一定时期的社
团流派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比如鲁迅与新青年社、郭沫若与夏社、茅盾与文学研
究会、巴金与孤吟社、夏衍与狮吼社、田汉与少年中国学会、欧阳山与广州文学社、
曹禺与南开新剧团、张天翼与兰社。要讲中国现代文学史,当然离不开作为现代文
学创作主体的作家;而要讲现代作家的发展道路及其创作特色,则又离不开与他成
长有密切联系的社团流派。
第五,由于社会政治等原因,在不同信仰的作家群体组建起来的不同社团流派
中,不可避免地会在相互间产生种种矛盾和斗争。比如文学研究会与前期创造社、
为人生派与鸳鸯蝴蝶派、左联与民族主义文学派,等等,通过斗争,有的消亡,有
的发展。当然,这种意识形态的对峙,同时也在文学创作上得到充分的反映:有的
淘汰,有的互补壮大,为现代文学的艺术画廊增光添色。这就是为什么说中国现代
文学史的描绘离不开社团流派现象及其发展轨迹的原因,为什么说这部辞典是中国
现代文学史的另一种表述形式。
早在二三十年代,鲁迅、茅盾等前辈作家,对于初上战阵的文艺青年总是给予
无微不至的亲切关怀,对于他们组建的文学社团,虽然微不足道,但鲁迅、茅盾等
前辈作家总是千方百计地给予热情鼓励、具体指导与扶持。比如厦门大学附中学生
和集美中学学生于一九二八年组建了鹭华社,一九三三年出版了《鹭华》月刊,一
九三四年初托人将刊物送给鲁迅后,鲁迅立即介绍给苏联的国际文学社,并在向国
外介绍中国左翼作家的新作品新成果时,在茅盾撰写的“中国左翼文艺定期刊编目”
简介中,鲁迅作了以下补充:“《鹭华》(月刊),厦门出版。一九三三年十二月
十五日出创刊号。一九二八年已有《鹭华》,附刊于日报上,不久停刊。这是第三
次复活,内容也和旧的不同,左倾了。作品以小说、诗为多,也有评论及翻译。”
再如北平第四中学学生唐诃等于一九三三年夏在故乡太原组建了榴花社,并在《山
西日报》上编辑《榴花》周刊。他们写信给鲁迅,请求批评指导。当时,中国民权保
障同盟领导人之一杨杏佛在上海被特务暗杀,六月二十日,鲁迅才从万国殡仪馆参
加杨杏佛的殓仪回来,收到了榴花社的信。虽然鲁迅也被列入暗杀的黑名单中,但
他不顾自身的安危,立刻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而且结合山西现状,作了知无
不言、言出肺腑的亲切指导。他说:
新文艺在太原,还在开垦时代,作品似以浅显为宜,也不要激烈,这是必须察
看环境和时候的。别处不明情况,或者要评为灰色也难说,但可以置之不理,万勿
贪一种虚名,而反致不能出版。战斗当首先守住营垒,若专一冲锋,而反遭覆灭,
乃无谋之勇,非真勇也。
后来不出鲁迅所料,周刊出了七期,就被查禁。
茅盾在一九三五年为《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写的《导言》中,也高度
评价了青年学生们组建的那些社团和出版的刊物。他说:
他们的团体和刊物也许产生了以后旋即消灭,然而他们对于新文学发展的意义
却是很大的。这几年的杂乱而且也好像有点浪费的团体活动和小型刊物的出版,就
好比是尼罗河的大泛滥,跟着来的是大群的有希望的青年作家,他们在那狂猛的文
学大活动的洪水中已经练得一副好身手,他们的出现使得新文学史上第一个“十年”
的后半期顿然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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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不少有声望的作家都是从一些小社团里逐渐成长起来的。比如巴金
写于一九二三年的第一首主题触及政治、向反动军阀开火、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的
长诗《报复》,就是在同人小社团孤吟社的社刊《孤吟》上发表的。郭沫若因为在
留学时组建夏社,才第一次读到了白话新诗,因而尝试写诗,终至一发而不可收,
写出了充满叛逆的反抗精神的一系列新诗,汇编成五四新文学运动中影响最大的诗
集之一《女神》。十七岁的中学生张天翼还陶醉于鸳鸯蝴蝶派艺术时,与施蛰存、
戴望舒等组建文学社团兰社,出版小说旬刊《兰友》,发表了他当时创作的侦探小
说《头等车室》、《夜宴记》、《博士》、《无光珠》、《十八号》等,已经初步
形成了他观察精微、词语幽默的创作风格。所有这些社团,成员不到十人,刊物形
同小报,但是却真正成为作家的摇篮,使一批青年人“练得一副好身手”,是使现
代文学“有声有色”的前奏。这些成活时间不长、表面看来谈不上有什么影响的文
学社团,实际上正如茅盾所说:“对于新文学发展的意义却是很大”。因此我们尽
一切可能,在全面搜索中一一收录。
本辞典总共收录辞目一千零八十二条,其中正目六百六十七条,参考目四百一
十五条。正目的资料比较完整,除少数辞条的内容略简外,一般都有时间、地点、
人物以及文学活动的历史记叙。资料不够完备的,采用几句话介绍方式,编入附录,
作为参考目。有时一个社团在不同历史的发展阶段演化为多种名称的,或一个流派
在同一历史条件下由于视点不同而被套用不同名称的,也都列入参考目。所有这些
社团流派的总体时间跨度是:从五四运动前的十多年开始,到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
为止。区域跨度是:不仅包括国内(大陆、台湾和香港),还包括国外(日、美、
南洋四国);不仅包括解放区和国统区,还包括沦陷区(日占时期的北平、上海、
南京、苏州、汉口、台湾、香港和以“满洲国”为称号的东北地区、以“蒙疆自治
政府”为称号的蒙疆地区)。
文学社团是作家为了实现特定的文学或政治的目的而组建的集体或若干集体的
组合。它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以大致相同的文学主张为基础而组建的社团,如文学
研究会、创造社等;二是以大致相同的政治信念为前提而组建的社团,如中国左翼
作家联盟、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中国著作者协会等,那些为实现帝国主义或
汪伪统治集团的政治主张而组建的社团,如奉天放送话剧团、蒙疆文艺恳话会、华
北文艺协会等,也属于这一类;三是一些社团的联合体,如上海剧团联合会、中国
左翼文化总同盟等。文学社团和非文学社团的区别,主要以是否有文学创作(包括
文学评论)为依据。不少演剧团体本身有剧本创作,或自编刊物发表剧艺评论的,
不论是古典剧、话剧、歌剧、舞剧或活报剧团体,我们都收录;没有创作而仅仅从
事演出活动的,是艺术团体,一律不收。凡是用文言写作而并无革命内容的社团,
是属于旧文学范畴,除“南社”需要与“新南社”对照而作为参考目编入外,其他
一律不收;但少数与新文学对立、并与新文学社团论争的旧文学社团(流派),如
甲寅派,以及虽发表旧体诗文,却公开拥护新文学运动的社团,如新南社,都适当
收录,以反映新文学运动日益发展的取向。个别用旧体诗词反映革命内容的革命文
学社团,如怀安诗社,性质不属复古的旧文学范畴,因此也都收录。而对于社团成
员文学创作的考察,一般以铅印出版物为主。但也有少数文学社团,迫于战争环境
和战时条件,只出版油印刊物,如太行诗歌社;或张贴壁报,如鹰社;也还有仅仅
是手抄传阅的,如中美合作所渣滓洞的铁窗诗社――这是在中共地下党员领导下组
织起来从事政治斗争的文学社团,社员的创作虽已大部分失传,但就少量辗转留存
的烈士遗作看,鲜明地反映了壮怀激烈、无私无畏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的英雄形
象,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所有这些在特殊环境里油印和手写的文学创作,
都在我们考察之列,有关社团也都一一收录。
社团不等于流派。流派是指文艺思想或创作艺术方面的派别。一个社团一般不
可能就是一个流派,因为不少社团或者是存在时间短,或者是共同追求的目标不明
显,或者是虽有明显的共同追求,但在创作或理论上并无特色,在当时当地说不上
有什么影响,像这样的社团,不能说是已经形成了流派。
但是有时也可以是一个社团单独形成一个流派,如现代评论派、论语派;也可
以是一个社团涉及一个以上的流派,如内涵比较复杂的文学研究会;更可以是一个
流派横跨几个社团,如小诗派、象征诗派、鸳鸯蝴蝶派。因此社团的建立不等于形
成了流派。流派是一群作家在大致相同的世界观和艺术观的指导下,经过共同的探
索,或在艺术风格上取得基本相近的特征(如浪漫派、现代诗派),或在哲学思想
上具备大致相同的要求(如战国策派、民族主义文学派),并在当时当地产生过一
定影响的。因此文学流派的形成,需要具备三个要素:一是要有作家的队伍,二是
要有共同的追求,三是要有作品的影响。一般地说,除了少数个别以外,流派的形
成,在作家本人总是不自觉的。而往往是在事后,由一些文学评论工作者或文学史
编纂者根据客观存在的文学现象及其影响,分析归纳后附加上去的,如东北作家群、
为人生派等,它们都是事后的概括。
关于流派的条目,我们收录的不多:凡公认的都已收录,有争议的作为参考目
收编。另有一些概念不够明确、但在讨论现代文学时或在现代文学教学中常常提到
的流派,如乡土小说、身边小说等,我们也都相应作了介绍,便于查考。
这部辞典是一九八三年时由我倡议,在青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全
体同志的协助和青海省教育厅批拨专款大力支持下,作为重点科研项目之一,建立
以我和我的研究生刘为民和李怀亮为主的科研组,组织北京、上海、福建、吉林、
辽宁、黑龙江等省市社科院文学研究所以及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
复旦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国际政治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
范大学、上海教育学院、上海铁道学院、广东中山大学、云南大学、山东师范大学、
河北师范大学、广西师范大学、青海民族学院、沈阳市人民政府业余大学、四川成
都师专、江苏南通工校等单位的部分同志和有关社团的部分成员或知情人,经过两
年的采集、编写,由我两度统稿完成了第一稿。此后,从一九八六年到一九八八年,
由潘项德、钦鸿、张伟等同志相继作了二度补漏工作,由葛中义同志通读缩改,并
将部分辞条重写,最后由我统稿完成了第二稿。一九九○到一九九一年,将文稿交
上海书店后,提出改写和浓缩要求,于是由徐宗琏、潘颂德和柯益烈同志用一年半
时间,全面改写,并由潘颂德、徐宗琏同志三度增补了部分辞目,由我第四次统稿
审改,从九十万字缩成六十万字,完成第三稿。
在编写过程中,曾先后得到田间、蹇先艾、臧克家、贾植芳、成仿吾、赵铭彝、
苗得雨、林焕平、吴似鸿(蒋光慈夫人)、骆宾基、丁景唐、朱金顺、胡可、马良
春、陈伯吹、司徒慧敏、吴强、李何林、孙昌熙、陈白尘、林宏、郑效洵、孙席珍、
孔孚、于承吾、叶迈、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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