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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谈两篇小说
从一九四六年秋到一九四九年夏,靳以曾经写给我十多封信。在一九四八年五
月二十六日写的一封信里,说到了在我编的刊物上发表的两篇小说,他说:
“司马蓝火的那篇小说写得很好,可是武者的小说简直不好,我记得很早读过
他的《母与子》,这篇连那篇一半也赶不上。”信里所说“司马蓝火的那篇小说”,
是指发表在一九四八年五月我编的《文艺春秋》月刊第六卷第五期上的短篇小说《
懦夫》;“武者的小说”是指发表在同一期上的武者小路实笃所写、林焕平译的中
篇小说《爱与死》。
“司马蓝火”是浙江绍兴嵇山中学教师祁崇孝的笔名。小说《懦夫》,塑造了
一个心甘情愿“忍受无限制的吃亏”永远也不背离老板意志的剥削制度忠诚卫护者
的没落典型。在这篇小说发表前,叶圣陶先生也看过,认为作者的表现手法绝无一
般创作家们常有的那种陈腔滥调,确实是一篇好作品。至于武者的中篇《爱与死》,
文字简洁,情节生动,塑造了一个天真、活泼、健康、聪明、贤淑、痴情、顽皮、
美丽、明朗而又可爱的日本少女的典型。小说于一九四○年在日本出版后,一年半
时间里行销了一百三十五版,受到广大日本读者的欢迎。我在接到靳以对这部小说
几乎是全面否定的信后,立即复信,希望他谈得具体一些。他在同年六月一日复信
说:
“《爱与死》是一篇极其平常的作品,还比不上他以前所写的。我是站在读者
立场上这样说,我不是批评家,所以不能具体地写出我的意见,请原谅。”一九四
八年七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靳以从江湾来到福州路,去书店找书,乘便到我工作
的书店编辑部看我。我请他到附近的杏花楼冷饮部吃冰淇淋和汽水,边吃边漫谈,
谈到了《爱与死》,他仍然认为这是一部很平常的通俗小说,归纳起来有以下两点
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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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关于作品的主题思想。虽然作品的主人公谈到了“为活着的人们劳动”,
但认识非常朦胧,在他的思想里,总是认为人是可怜的,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可怜。
正是由于处处充满了这种“未死而等死”,或者想活而“无法活得下去”的可怜的
人,因此,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不能不引起他的愤怒,产生一种向悲惨的命运复
仇的思想――也就是“为活着的人们劳动”的思想。劳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还
不是为了“图报于夏子(女主人公)的爱和灵”?这也正是他要“为活着的人们劳
动”的出发点。所以说,他的苟活、他的求生、他的“劳动”的目的,归根到底,
还是摆脱不了个人主义的泥坑,是非常渺小、微不足道的。
其次,是产生这部作品的时代背景。作品的出版时间是一九四○年,写作的时
间,可以推前一二年,但无论如何,已是在日本帝国主义对华发动全面侵略战争的
时期。作者面对这样的现实,不去谴责这种不义的侵略战争,而以撷取爱情题材为
满足,则作者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已可想而知。作者出身于贵族,一九四二年还公
开发表过宣扬“大东亚”侵略战争的文章,为日本军阀鼓劲。像这样的作家作品,
肯定不会创作出具有人民性的伟大作品来的。
靳以站在读者的立场上,终于说出了一个批评家才能说出的一席话,使我听了
非常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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