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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波的乡居 像这样宁静从容地活着,同时进行海内外与业务有关的联系,阮波的乡居, 是令人称羡的。 虽在她的老家青浦县城,她住的不是张家的老宅。现在租住的这幢房子,像 独立在小河边上,后面有宽敞的野地,所以给我乡居的印象。室内是现代化的, 有一部新式的电话机和一台电传。一个客厅、两间卧室、一个书房,都被柳木的 原色装饰着,家具的颜色也一样,朴实而和谐,有我喜欢的别墅的乡村气息。 阮波在离家五十多年以后又奔故乡来了。她想利用自己的广闻博见、国内外 的各种关系,帮助家乡开发经济,她着实努力了,因此探索资源、寻觅机遇,甚 至和外国的朋友谈好投资项目。如以色列的颗粒肥料设备,既可就地取材,又可 以生产可贵的基肥,何乐而不为?可总是由于某些人的保守和犹豫,竹篮子打水 一场空。好在她回乡的目的,并非仅此一个。她是为了写祖父张继斋(1869-1938) 的传记、续办他的“愿学学堂”来的。 前年夏秋之交,我去她那里住了八天。上面已写了我的初识“茅庐”。每天 早晨,我们会去小河边的小摊上喝豆浆,来一付大饼油条。然后到河边草丛中的 小路上漫步。话题就是已故祖父的一切。 回家各回自己的房间做事。这时她正写完了祖父的童年,同时筹建“愿学学 堂”,并沟通了与上海外贸大学的教学关系。在新的形势下,使外贸大学很有搬 到青浦的可能。对家乡的建设,阮波的构思是富有想象力的,全面照顾又细致入 微,她不时出的主意,每每实现了的,都使我惊叹不已。到我走的时候,祖父张 继斋1902年创办的职业学校,在中断了多少年之后开学了,还是叫“愿学学堂”。 顾名思义,其中有点包含着天真和哲理,很可爱的。今年已有两个班毕业,学堂 也由两个班扩大为九个班,与各有关大学办好教学的协议。 孙女也是年近七旬的人,与祖父相处只童年一段时间。可在玩波漫长的生涯 中,却与祖父有三次巧合。其中一次,正是我在她那儿抄得的他们“会见”的证 物: 此“功德林”无量,黑狱屠场。祖孙三世,无愧炎黄。国富民强。三代人共 期,悠悠余心悲,苍天偶有报。忠人刻 1941年冬 那时祖父因反曹锟伪选被囚此八个月,刻在“功德林”悲壮的碑文,真是传 世之作。半个世纪之后,阮波“文革”遭难也被囚于“功德林”14幢14号单独囚 房。祖父的墨迹犹新,孙女看到了这不朽的预言,字字血泪,铮铮有声,她是如 何的悲愤又是如何的振奋啊!这是写给多少代人的,包括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在 我们乡居的日子中,青浦的伟人张继斋老先生也与我们同在。在乡人的共识和爱 戴下,张老先生的栩栩如生的塑像,已屹立在青浦的苍松绿丛之中。 张家小妹(长辈心目中的阮波)在充满祖父气氛的故乡,呕心沥血写的《报 海春秋》,不愧为张继老的传人。今年在上海《新闻报》连载,自称张老“下属” 的梅益同志看了四遍,欣然为她作序,推崇从事新闻事业四十二年老报人的创树。 著名记者陆治同志也说,要不是张总编辑的扶持,他不可能成为一个记者和作家。 张继老曾任当年上海各大报《申报》《新闻报》总编辑,创办了《南方日报》和 《京津时报》,后专管人才培养。阮波也从事新闻出版事业几十年,著作等身, 闻名海内外,早在她主编《展望》时候,作为上级的梅益,就说阮波大有祖父的 韧创作风。 她还在故乡写了她最精彩的小说《回家》,我看到了她的打印稿。不仅被我 看好,北京同人也交口称誉,很快就要问世。我在的那几天,有时在书房闲谈, 她却见缝插针,在编贴她已故丈夫、社会活动家《彭炎的足迹》影集。布局的严 谨,安排的熨贴,还是当年苏州绣花女少有的手艺。听说我腿行不便,不思锻炼, 她细心绘制了四只手掌,注明穴位,让我按图索骥,进行自我按摩。 来往青浦的三四年中,她在上海、北京甚至亚特兰大办了许多大事,可她在 故乡还是创作或者整理了八本书,这样能写、能做、能说的女性,每回见到,都 给我增长几分上进的力量。 我们的相处,确是最富乡居的了。惯于农村生活的我们,我到她那儿,或者 她来我仿佛树林中的小楼,我们马上就置城市于度外,使我们的生活流溢着浓浓 的乡村风味。最近她来我处小住,清晨她起床就去买了一个大南瓜、一捆青菜、 许多毛豆,趁早上凉快做好了两天的饭。一大锅喷香的南瓜、虾米、青豆糯米饭, 叫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精细的张家小妹,还悄悄缝了一个口袋,收拾我家 各处的肥皂头子,装成乡下烟袋的样子,她说过擦洗面盆水池,这是家中必备之 物。她上车之前为我挂在脸盆的上端,我送她回来见到,不禁含泪叫道,啊哟, 张家小妹。 顺便说说,她在我家中的留影,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年轻,那么潇洒,乡风 旺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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