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观念和基本功 一位海外朋友最近来信写道：听说大陆学者有观念新旧之争。其实，这种争论 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在我看来，学术上理论上的许多谁是谁非问题，最终取决于材 料的发掘、考订、辨析和论证，即治学的基本功。 对于这位朋友的意见，我并不是“照单全收”，我不认为观念新旧是无关重要 的问题。我也不主张像乾嘉时期那样，大兴考据之风，言必称三代。 但我确实很有感触的是，改革精神一定要与科学态度相结合，更新观念一定要 与严谨学风相结合。飘在水面上的浮萍不可能扎根深植，理论上的“泥脚巨人”不 可能站得牢，走得稳，基本功千万不能丢。 现在，学术界理论界求新之风正盛，特别是一批青年同志，一马当先，勇当闯 将，敢予突破传统，向权威挑战，各种各样新论新说层出不穷。应该说，有许多真 知灼见、宏论卓识，使我茅塞顿开，获益匪浅，并为之敬佩叹服不已。但也不可否 认，有些言论，听起来很新鲜，很痛快，很惊世骇俗，大有力排众议、压倒群芳之 概，可惜细细一探究，一推敲，就不免疑团丛生，惶惑不解。恕我冒昧，试举数例 ： 如认为巴尔扎克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已经过时；如宣称鲁迅写 杂文只是为了混饭吃，没有世界影响；如断言好莱坞的电影都是商业性的，艺术成 就不高，等等，等等。 mpanel(1); 事实果真如此？证据何在？经得起检验、驳难么？我实在孤陋寡闻，未敢轻信。 做学问，古人称之为“朴学”，原是质朴无华，来不得虚妄的营生。当年胡适 有句名言：“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有人尚且认为提法上本末倒置，容易陷 入唯心主义的泥坑。但是胡适写《红楼梦考证》，创立“新红学”，却是一次“小 心求证”的比较成功的实验。今天我们谈论《红楼梦》和曹雪芹，尽管观念可以更 新，仍离不开胡适所提供的这些材料。可见踏踏实实做科学研究工作，在大量材料 的基础上寻求结论，尊重事实，尊重证据，是治学的最起码、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新观念的创立，新方法的运用，旨在开拓和改革，有些问题还涉及到国计民生的重 大决策，更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更要根据科学办事。 《文汇报》1986 年11 月12 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