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毛毛:人类的守护天使 幻想文学作家彭够 有一天,平地里冒出来一个自称叫毛毛的小女孩。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几岁,有点像那首名叫《橄榄树》的歌中低声吟唱的那 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她瘦瘦的,蓬头垢面,只是一双黑眼 睛又大又深送,宛如寒星…… 米切尔・恩德带着《毛毛》朝我们走来。 《毛毛》是德国作家米切尔・恩德的一部轰动世界的时间幻想小说,它被译成 了包括南非语、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在内的三十多种文字,发行量高达数百万 册,被人称之为“毛毛现象”。 尽管《毛毛》是作为一部儿童文学作品在当时的西德出版的,而且在此以前, 米切尔・恩德已有两部胜炙人口的儿童书《吉姆・克罗夫》、《火车司机卢卡斯》 问世,但更多的读者与评论家认为《毛毛阿单单是一部儿童文学作品,更是写给大 人看的一部寓意深送的长篇哲学小说。我记得,日本评论家小官彰在一篇文章中就 说过这样的话:“《毛毛》之所以获得举世瞩目的成功,一个特征就是和儿童读者 站在一起的还有众多的成人读者……《毛毛》在日本已经成为了论述现代的‘时间’ 时的最基本的底本。” 日本的德国文学研究者安达忠夫也在《米切尔・恩德卜书中指出:“不只是儿 童文学家,包括社会学者、心理学者、哲学家、小说家、诗人等诸分野的研究家都 对《毛毛》表示了极大的兴趣,从各自的角度加以讨论。自然,大人与孩子们的阅 读是不同的,尽管是这样,像这样能获得这么多男女老幼喜爱的书是自埃克絮佩里 的《星王子》以来,已是久违了。” 而事实上,米切尔・恩德本人根本就不承认自己的作品是儿童文学。 1980年,米切尔・恩德在德国儿童文学学会奖的授奖演说《超越儿童文学》中 提出了这个一直郁恨在胸的疑问:“从根本上来说,我反对为了孩子而存在一种特 别的文学的说法……据我们的经验,孩子原则上丝毫也不关心的主题,或是孩子完 全不理解的主题,是不存在的。问题是你如何用心、用头脑来叙述那个主题。”米 切尔・恩德并不是一个喜欢危言耸听的人,他的疑虑是源于这样一个早已被我们遗 忘了一个多世纪的事实:儿童文学本来曾是成人的文学。米切尔・恩德是在呼吁人 们找回失落的文学创作的源泉――“童心”,找回一个能让孩子和大人共同参加的 文学。《毛毛》作为米切尔・恩德的一次努力,使儿童文学这块坚如磐石的领地出 现了裂缝,成功地侵犯了儿童与大入这两个世界。日本著名的儿童文化论学者本田 和子在《称之为孩子的主题》一书中心情激动地写道:“它炸翻了境界之壁,像静 静的黄色炸药那样显示出自己的威力。” 米切尔・恩德出生于德国,父亲爱德嘉・恩德是一位著名的画家。米切尔・恩 德曾画过画、演过戏,1960年和1962年接连发表了两部儿童文学作品之后,竟像蝉 一样沉默了长达十年之久。1971年他离开了德国迁居到意大利,三年之后厚积薄发, 由于《毛毛》的出版而成为本世纪登峰造极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如今的米切尔・ 恩德,已像安徒生的名字一样家喻户晓了。而让我扼腕叹息的是,尽管米切尔・恩 德的作品早在80年代就至少有三种版本被介绍到我国,然而它们却像水中的几片孤 叶,只一旋,就默默地沉入到了水底,几乎就没有引起过什么反响。 这里不得不提一笔的是,《毛毛》在德国出版时,还有一个长长的但却极为重 要的副标题“――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不知何故,前面提 到的几种中译本都将它删除掉了,而几乎所有的评论家都认为这是米切尔・恩德的 画龙点睛之笔。 《毛毛》这部辉煌巨著1973年出版之后,第二年,也就是1974年就获得了德国 青少年图书奖。正如《毛毛》的副标题所示,它讲述的是毛毛从时间窃贼灰先生手 里夺回时间的故事。 不过,米切尔・恩德对毛毛的交待是含混不清的,我们对这个女孩及她的背景 一无所知。 连德文原版书的封面上,米切尔・恩德亲笔画的毛毛,也只是一个背朝着我们、 衣衫褴褛而头发蓬乱的小女孩而已。但毛毛的人物性格却被米切尔・恩德塑造得十 分清晰,她一贫如洗却见义勇为,为了挽救病入膏肓的人类,不顾安危地往复在侯 拉与人类两个世界;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人类在与灰先生进行殊死的搏斗。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毛毛是我们人类的一位守护天使。 如果不是毛毛挺身而出,早已麻痹的我们就永远不会揭竿而起,而是任凭自己 的心中被灰先生的灰渣填满…… 我们要感谢毛毛。 在小说里,抽象的时间概念被分解成一系列鲜明而又具体的形象:时间窃贼、 时间储蓄银行、乌龟以及时间之花和时间操纵者侯拉……不错,几乎所有的评论家 都把《毛毛》当作一部批判社会的读物。它鞭挞现实,犀利的矛头直指现代文明的 弊病。字里行间,现代人的物欲。冷酷以及人性的混灭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它是一 种警告,敦促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回头是岸。 伴随着经济的发展,在物质主义的风潮中,我们只是一味地追求效率至上而丧 失了最纯美的人性。这是现代文明最惨重的代价之一。我们被物理的时间禁烟在一 个漆黑的匣子之中,孤独地构筑起一个惟我独尊的世界。我们拒绝爱,也拒绝付出 爱,我们甚至遗忘了明媚的阳光。 是米切尔・恩德提醒了我们。 日本的伦理学者小原倩在《幻想文学的发想》中指出:“作为一篇故事,《毛 毛》是妙趣横生的,但随着阅读的深入,迫使我们开始对时间进行思索,不知不觉 地开始反省我们的生活方式。绝不能说它仅是一部面对孩子们的幻想文学。”我们 几乎被现代文明的浪头打沉,丢失了人性的我们就宛如走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上。是 的,我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自己。心灵的牢狱。野村清在《德国的儿童读物―― 与大人读物的纽带》中也发出了感叹的声音:“正如《毛毛》一书的副标题所暗示 的那样,这是一部描写丧失人性的人们追回丧失的人性的故事,主题极其现代的幻 想作品。” 在《毛毛》中,现代社会的癌变被浓缩成了灰先生的形象。一个好端端的世界 几乎就葬送在这些无孔不入的幽灵手里。那么,米切尔・恩德笔下的灰先生究竟象 征着什么呢?米切尔・恩德在《米切尔・恩德如是说》中有这样一段颇有启发性的 话:“灰先生的男人们细切、分解的原理。对他们而言,能够计算、计量以及测定 的东西才具有现实性,是计量思考的代言人。”米切尔・恩德在这里已经说得再清 楚不过了,曾经甚嚣尘上的物质主义及其价值观被比喻成了灰先生。 但是米切尔・恩德不愧为大手笔,他没有把灰先生这种现代社会的恶瘤表面化 或是矮小化,而是循序渐进,逐渐地揭示出了灰先生的丑陋与残酷。灰先生是一群 疯狂而惨无人道的时间窃贼,但他们却从不施展暴力,他们仅是凭借着一副和善而 又彬彬有礼的假面,巧舌如簧地到处行骗。正因为这样,才使善良的人们一个接一 个地落入他们的陷阱。然而,可怕之处也正在这里,灰先生具有相当的隐蔽性,其 实现实中的灰先生就像寄生虫一样地潜伏在我们的体内。所以,难怪安美知子要在 她那部《解读(毛毛)》中焦虑地振臂高呼了:灰先生就住在我们的身体里!尽管 肉眼看不见,但他们是一种现实的存在。注视着他们的是我们灵魂的眼睛和精神的 眼睛。 故事之核是围绕着时间而展开的。 我们振振有词的是:时间就是金钱。可是米切尔・恩德却告诉我们了一个截然 相反的答案:时间是生命,生命就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确是早已抛弃了这样的 说法,在现代生活背景的重压下,我们考虑的只是金钱:一个月的薪水、年薪…… 在《毛毛》的第六章 的开头与结尾,米切尔・恩德就在反复地告诫我们了: 时间就是生命,而生命寄予人们的心中。米切尔・恩德把它形象化地比喻为昂扬着 生命力的时间之花。 他把这一瓣瓣盛开在人们心中的花朵描绘得光彩照人:当星摆慢慢地越来越靠 近池边时,一朵硕大的花蕾就从那黑色的水中浮现出来。摆针越接近池边,花开得 就越大,直到完全开放,躺在水面上为止。 毛毛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富丽的花,它除了闪耀的色彩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似的, 毛毛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竟会有这样美丽的颜色……摆针又慢慢地摆回去了。就在 它渐渐离开池边时,毛毛惊异地发现那朵美丽的花竟然开始凋谢了。花瓣一片接一 片地脱落并沉入水底…… 摆针又摆到对面,并且从刚才那个地方又偏离开一步,又一朵崭新的鲜花从那 黑色的水面上浮了出来。 目睹着动人的一幕,我们还能不幡然悔悟吗――我们不能再丧失时间了!时间 被剥夺,也就意味着连同生命也一道被剥夺了。 在《毛毛》的结尾,人们又重新获得了失落的时间。 然而,这一切又能持续多久呢?我们看到米切尔・恩德的眼睛中升腾起的是一 片疑虑。 米切尔・恩德在问。 毛毛也在问。 -------- 文学视界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