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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后记 《小布头奇遇记》问世,距今已有三十二个年头了。它的第一批小读者早已过 了不惑之年。回首当年,他们该会同我一样,感慨时光流逝之快吧! 这本书曾获全国第二次少儿文艺评奖一等奖。1990年我做为安徒生文学奖候选 人去美国参加IBBY大会,领取的“作品荣誉证书”上就印着《小布头奇遇记》的英 译本书名。 但是,真正带给我欢乐的是我的那些小读者。也正是他们,使我有勇气把这本 旧作重新拿出来。当年,我是为他们写的这本书;今天,在很大程度上,我也还是 为他们,为这些已经不小了的“小读者”才拿出它。 我常常会碰到当年的小读者。他们偶然得知我是“小布头的爸爸”,脸上那种 成人的严肃就一扫而光,刹时间变成孩子,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他们小时候读过这 本书。有些还会津津有味地跟我讲起书中连我都记不得的细节,大声给我背诵我自 己也背不出的几只大老鼠的打油诗。他们最爱讲的一句话是“小布头给我的童年带 来欢乐”,却不知道这话给了我多大的安慰。一次我到燕翔饭店去会一位日本朋友, 外套丢在大厅里不见了。一位保卫人员问我来做什么,我说你们这儿一个日本客人 想译我一本书,约我来商谈。他好奇地打听是什么书,我告诉他了。这位一本正经 的保卫人员一下子变成了个娃娃,大喊大叫说:“呀,《小布头奇遇记》我小时候 看过!”接着兴高采烈地讲起他是怎么买的这本书,同学借走了找不到,他又是怎 么着急。接下来他安排我在一个房间的沙发上坐好,开始楼上楼下地疯跑起来。跑 得满头大汗还没有找到,他就要我留下地址,说找到了给我送去。我很过意不去, 他却说:“您给我们写了小布头,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您找!”还有一次我应邀 参加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的会议。与会的一个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听介绍说 我是《小布头》的作者,快活得不得了,跑来说个不休。她当晚回家,连夜缝制出 一个很大的“小布头”来,第二天会上送给我。那个透明的袋子里还装着个小本本。 她告诉我,那是“小布头的户口”。我拿出来看,果然上边写着小布头出生的年月 日,还有住址什么的。我在北京一家医院里护理病重的母亲时,每天来查病房的是 一位表情庄重的女医生。她不苟言笑,来去匆匆,对我一得闲就伏在病床上一角满 纸涂鸦总投以怀疑的目光。可是一听说我写过一本叫《小布头奇遇记》的书,她立 刻叫道:“啊,那是您写的呀?我十岁的时候就看了,可好玩儿啦!”又是拍手, 又是跳脚。往常那个矜持的主治医师,奇迹般变成一个小女孩子。我也不再是个有 些碍手得脚的“病人家属”,倒像是她童年的游伴。 获奖和孩子喜爱并不等于说这本书就是“成功之作”。事实上,在我这本“处 女作” 里,主人公小布头被我当作所谓“反映现实”的工具。我精心安排的不是主人 公个性的发展,而是那背景。好比拍摄人物像,我把焦距对准人物身后的建筑物。 结果是,背景是清晰的,人物面目却模模糊糊。听到赞扬的话越多,我越觉得它不 该有这样严重的缺陷。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布头”成了我不大不小一块心病。我缺少了点儿“不悔 少作” 的气魄。获奖并没给我多少安慰,反而使我心怀惴惴。这有些像把我拍的一帧 连焦距也没调准的照片拿到摄影展览会上去展出。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的眼光射向它, 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开始怕别人在介绍我的时候说:“这是《小布头奇遇记》 的作者。”我在心里念叨:“最近十几年我写了那么多长长短短的童话,许多篇在 思想、艺术上都比它成熟,为什么偏偏去拎不开的那一壶呢……” 我并不仅是想想而已,还采取了行动。我跑到出版社去,对他们说:“这本书 太旧了,还在那儿讲人民公社呢,早不适合今天的孩子,不要再印了!”那本书当 时仍旧印刷得很起劲,每次的册数都超出我新书的两三倍。我说过之后,发现书还 继续印,我又去声明。为了得到出版社的支持,我说,我做些修改再给你们。但那 近乎托词。在我内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改。修修补补,它还是原来那样子;对大 的框架做改动,它就不再是“中国儿童文学史”、“童话史”之类书里谈论的那本 《小布头奇遇记》了。我想,我还没有老到丧失创作能力的程度,有那精力,我还 不如写一本新的呢! 就这样,小布头被搁置起来了,一搁就是四年多。 在这期间,我并没有得到安宁。我常常收到当年的小读者写来的信,其中多数 是讲要给自己的孩子也买本“小布头”,但是书店里没有,问我怎么才能买到。有 些信里还夹有邮票和现钞,求我无论如何要帮他们买一本。一位年轻的妈妈写来的 很长的信里说,她每天凭着记忆给自己的孩子讲小布头的故事,但时间太久,有些 地方已记不清楚了。 她就跑了好多书店去找,但哪儿都没有。接下来,她呼唤说:“小布头啊,你 在哪里?” 小布头在我的书柜里,但也为数不多,很快就寄光了。我不能把退回的钱也装 进信封里寄,还是要跑邮局。每逢报上有什么报道,把我的名字同外交学院联系起 来,就会有一批信寻到门上来。终于,我连珍贵保存的一本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书 也赠掉了。有的信非常令人感动,使我没有办法不尽心力。 看来,我要埋葬掉小布头,为时还稍早了些。 我不好埋葬小布头,还由于,它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中国少年儿童出版 社的叶至善、李庚和韩淑锦等同志都为他的诞生付出过心血,尤其是叶至善同志。 当时至善同志是出版社的领导,但是从审稿,安排画家制作插图直到考虑版面设计 原则、开本大小和使用几号铅字这些具体琐细的事,他都亲自去做,连“内容提要” 都是他自己动手写的。由于他的辛勤劳动,从我把修改稿交给他到我拿到散发着油 墨香气的样书,前后只有四个月的时间。离开中国少儿社之后,他仍一直惦念着小 布头,称他作“嫁出去的女儿”。他确是把小布头当作自己的孩子的。1980年2 月, 我参加《儿童文学》一次发奖会。至善同志的长子叶三午听说我叫孙幼军,跑过来 说:“你怎么不去看看我爸爸? 他总是挂念着你,说经过文化大革命,你多半已经不在世了。我爸爸还从图书 馆给我借来不少关于非洲的书,说咱们这儿有‘文革’,让小布头到非洲去一趟吧! 他是让我写‘续集’。我说,我跟他语言风格完全不一样,怎么写?我爸就说: “你学嘛!‘弄得我没有办法。这回就好啦!”我知道至善同志当初拿到原稿,曾 让念小学的女儿小沫试读,听取她的意见。事隔十多年,他又拖住儿子来帮忙。他 对小布头,真可说是一往情深了!我有什么权利独断独行,轻易就“枪毙”呢?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现在的一些朋友也没忘记这本书,一再催促我尽快完成修 改工作。 有这些做动力,我终于把这本书修改出来了。 这本新版的《小布头奇遇记》基本上保持了原来的面貌。我只把“人民公社” 和与此相关的“生产队”、“社员”之类词儿去掉,而那些人物、那些情节,都原 封未动。 标语口号也大多保留下来,因为当时就是那样子的。一些枯燥无味,孩子又不 可能懂的个别段落,如苹苹的爸爸念报,讲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略去了。改动 的重点在于增加故事的趣味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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