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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十字星与普利茅斯海岸 “啊,妈妈,您能原谅我吗?” 柯贝内拉突然垂头丧气,急切切地小声说。 焦班尼心想:是呀,我母亲也在那遥远的、如同橙色灰尘般渺小的三角标那儿, 正思念着我吧? 但他没有说出口来。 “如果妈妈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那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可究竟 什么才是妈妈的真正幸福呢?”柯贝内拉似乎在竭力抑制,使自己不哭出来。 “你妈妈又没什么不好。”焦班尼惊愕地说。 “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一个人真正做了好事,他就应该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 吧?所以我想妈妈会原谅我的。”柯贝内拉好像拿定了主意。 车厢里豁然明亮起来。定睛看去,河水无声无息地在灿烂的银河河床上流淌, 河床上洒满宝石、露珠和一切美丽的东西。河流正中央,有一座沐浴在银色佛光中 的岛屿,岛屿最高处的平坦地面上,竖立着一个光明、皓洁的十字架,那简直如同 用北极冻结的冰云铸造而成,披戴着一层晶莹的金色佛光,静穆、永恒地仁立在那 里。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车厢上下一片赞美歌的声浪。回头望去,只见车厢 里的全体旅客都恭恭敬敬地拉下衣褶,肃然起立。有人胸前抱着黑色封面的圣经, 也有人脖子上戴着水晶佛珠,个个十分虔诚地合拢双手,向十字架方向祷告。 柯贝内拉和焦班尼二人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柯贝内拉丰满的脸颊,洋溢着苹 果般的光泽,美丽动人。 不一会儿,岛屿和十字架渐渐转向列车行驶的后方。 对岸也出现银光闪闪的烟霭,不时可以望见芒草随风起伏。 刚才那银白色还是朦胧含糊,仿佛已奄奄一息。可一会儿又出现许多龙胆花, 在草浪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像一团温柔的磷火。 那是一瞬之间发生的景象。天河与列车之间的大地被芒草丛覆盖遮掩,天鹅岛 在列车后面微微闪露了两下,立刻消失在远方,变得很小很小,宛如画上的一个小 点。芒草又在沙沙作响,天鹅岛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焦班尼后座上不知何时上来 一位身材修长、头技黑巾的天主教修女。她垂着两只碧绿的圆眼,渴望再次听到那 边传来的话语声。旅客们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二人胸中 涌起一种近似悲哀的、从未有过的情感,他俩不自觉地使用不同的语言悄声交谈。 “天鹅站就要到了!” “十一点整准时到达。” 绿色信号灯与白蒙蒙的灯柱开始在车窗外闪过,道岔前那硫黄般浑浊的灯光也 从窗下通过。列车渐渐放慢了速度,不久就望见站台上一排排温馨、整齐的灯光, 灯光不断扩大、伸展。两人面对的车窗刚好对准天鹅车站的大时钟时,列车停下了。 凉爽的秋日,钟表盘上的两根兰色指针,正指向十一时。人们一下于都下去了, 车厢里空空荡荡。 “停车二十分钟。”钟表下方显示出指示。 “我们也下去看看吧!”焦班尼建议。 “好吧,下去看看。”两人一齐冲出车门,向检票口跑去。 可是检票口处只亮着一盏紫红色电灯,不见人影。他们四处张望,竟连站长和 搬运工的影儿也没有。 两人来到站前一块由水晶雕刻而成的银杏树环绕的小广场上。 一条宽广的大道,一直通向银河的青光之中。 刚才下车的那些旅客,不知都去了哪里,空无一人。 两人并肩顺着那条白茫茫的大道向前走。他们身影恰似屋子里的两根柱子,而 这个屋子四面是玻璃;影子又如车轮的辐条,无数条辐条射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 两人来到从车上望见的那片幽美的河岸。 柯贝内拉抓起一把洁净美丽的沙子,在手掌里摊开,用手指沙沙地翻动。 “这些沙子都是水晶,每粒水晶里面都有一小股火焰在燃烧。”他梦呓般地说。 “好像是。”焦班尼想起好像在哪儿学过,含含糊糊地回答。 岸边的小石子璀璨、晶莹,的确像水晶和黄玉或是孔雀褶曲的化身,又像是由 剑峰散发云雾般银光的刚玉。焦班尼跑到岸边,将手浸入水中。奇怪的是,那银河 水虽比氢气还要透明、但确确实实在流动。两人手腕浸水处,浮现出淡淡的水银色, 浪花拍打手腕,泛起美丽的磷光,金灿灿的。 顺着河岸向上游望去,只见长满芒草的山崖下,白色岩石如同平坦、宽阔的运 动场,沿着河流向前伸展。岩石上隐约出现五六个人影,似乎在挖掘或填埋什么东 西,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时而又有什么明晃晃的工具泛起白光。 “去看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朝那边奔去。白色岩石的入口处,立着一 块光滑的陶瓷标牌,上面写道:“普利茅斯海岸”。对面河岸上,到处插满细铁栏 杆,还设置了许多精美的长木椅。 “哎,你看这东西好怪呀!”柯贝内拉好奇地站住了,从岩石上拾起一个黑长 尖细的核桃。 “是核桃。你看,这么多。这不是河水冲来的,原来就在岩石里。” “真大呀,这核桃比一般的起码大一倍,你看这个还是完好无缺的。” “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肯定在挖什么宝贝呢!” 两人手拿黑核桃,又向那伙人那儿靠拢。左前方河滩上,波浪如同温柔的闪电 一闪一闪地打来;右前方崖顶,一片如银子和贝壳雕塑的芒草穗随风翻舞。 两人走近一看,一位学者风度的高个子男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脚登一 双高筒雨靴,一面匆匆忙忙地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一面埋头指挥三位挥舞着洋镐 和铁锹的助手挖掘。 “千万不可损伤那个隆起的地方,用铁锹铲,铁锹!再离远些挖。不行不行, 不能乱来!” 再凑近一看,只见洁白松软的岩石中,横卧着一具巨兽的白骨,已经有一大半 露在外面。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有十几块四四方方的岩石,上面留有两只蹄子印, 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并标有号码。 “你们是来参观的吗?”大学者模样的人,扶正了眼镜,望着两人问。 “你们二定发现了许多核桃吧?这些核桃是,嗯……,粗略地估计,大约是一 百二十万年前的吧。算是最新的了。这里一百二十万年以前,也就是地质时代的新 第三世纪末,曾经是一片汪洋,这下面可以挖掘出大量的贝壳化石。现在河水流动 的地方,古时候盐水潮曾经时涨时落。这具野兽的骨架嘛,这种野兽叫‘波斯’。 喂,那里不能用镐刨!要用凿子小心地凿。‘波斯’相当于现在牛的祖先,以前这 里到处都是这种动物。” “您要收集这些做标本吗?” “不,是用来考证的。以我们的观点分析,这一带的地盘既厚又坚固,有很多 证据可以证明是大约一百二十万年前形成的。 但我们还想从其它角度来分析,研究和探索这里以前是否究竟是这样的地层? 还是原来这里只有风和水?或者是无边的天空?听懂了吗?不过,……你怎么又用 铁锹,那下面埋的是肋骨,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大学者急忙跑过去。 “时间到了,我们得回去啦。”柯贝内拉看着地图和手表催促说。 “那我们就告辞了。”焦班尼恭恭敬敬地给大学者行了个礼。 “噢,那就再见啦!”大学者又忙着继续指挥挖掘工作。 两人担心误了火车,便向火车站飞奔。他们人跑起来如疾风一般,既不气喘, 也不腿酸。 焦班尼心想:如果真的能永远跑得这么快,那么跑遍世界也不成问题。 两人跑过刚才走过的河岸,渐渐望见检票口明亮的灯光。转眼之间,两人已坐 在车厢原来的座位上,从车窗向刚才跑来的方向眺望。 -------- 文学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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