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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操场上的游戏 K 我特别怀念那种感觉,风吹在脸上。 37 我已经等在学校的大门口了,等着阿瑟赶上来。 学校大门柱上左右各有一个大理石的圆球,挺好看的,是装饰品,我就坐在左 边那个球上。我坐着等阿瑟,倒不是因为我累了――因为当你死了以后,你就不会 真正觉得累了。 不光是累,就连渴呀、饿呀,什么的也都是这样,反正就是对它们没感觉。但 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还有心理感受。 你还能感到高兴、难过、孤独、内疚什么的。你还会笑呢! 反正我坐在大理石 球上,不是因为我想歇会儿,主要是那里位置很好,坐上去样子很“酷”。你想想 看,大模大样地坐在学校大门上面,向学校俯视,就像你已经离开了好几个世纪了。 我坐在学校大门上,等着阿瑟赶过来,我开始奇怪阿瑟在赌场里是怎么摆弄那 些“老虎机”的,他说他是用意念控制的。我想,要是他能行,我也一定能行。 就在学校的大门口边上,有一棵老枫树―那样子可真够怪的,看起来已经长了 好多年了。它的枝权很多,都伸到人行道上去了。社区委员会的人早就要求给它剪 枝了。他们也这样做了,不过剪得一点也不好看。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刚被剃了头的 树。 我看到这棵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因为树的叶子都掉光了。这说明我 已经被卡车撞了几个星期了,因为我记得当时还是夏天――或者已经是初秋了,但 那时的天气还是特别热,跟夏天没什么区别。 这真有点奇怪,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觉得车祸是刚刚发生的,不会超过几 个小时,甚至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我没在的这几周,学校都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 一定错过了好些事情。学校间的球赛肯定又开始了,可我已经上不了场了。那一定 很糟,我敢保证,因为我是队里最棒的中锋。他们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我。说不 定他们真的找不到,也说不定他们已经弃权了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学校足球场上人们的叫喊声,我看见是我们队和外校的一个 队在比赛。看来球赛没有停,我没有上场,球赛也没有停一尽管没有我。 我现在的感觉怪怪的,真是怪怪的,说不清楚――难过,期待,感觉还是活着 好,我想可能就是这些。不过这些感觉很快就过去了,我是干着最坏的工作,还想 着最好的美事的那种人。“知足者常乐”,“随遇而安”,如果你不能“做你所爱 的”,就必须“爱你所做的”,我觉得这就是真理。 38 我又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棵老枫树上了,我看见最高的那一枝上还挂着一 片叶子。好的,我想,既然阿瑟能在老虎机上弄成四个一排的草莓,我为什么不能 把这最后一片叶子给弄下来呢? 我开始集中我的注意力。 我盯着那片叶子,使劲地盯着,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它上面,就像你用放 大镜把阳光都聚焦到一点上一样。不知道你试过没有,你用放大镜把太阳光都聚到 一点上,过一会就会在纸上烧一个洞,甚至你可以点燃一块木头。 “我就是放大镜镜片,”我对自己说,“我的想法就是太阳光。而你,这片树 叶就是那张纸。” 我死死地盯着那片叶子,一动不动。 “下来,”我心里想着,“下来,下来,下来! ”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不气馁,继续盯着它。既然阿瑟能办到,我为什么办不到呢? 我也死了,跟 他一个样。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比我死得更彻底一些? 或他死的时间更长一些? 但 你做一件事做的时间长,并不能说明你就能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好。你可能做得更糟 糕,因为你干烦了。如果你刚死,说不定还有一股子新鲜劲头呢! 而且,怎么能说 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死的更彻底呢? 你有什么标准说,一个“人”是死的比 较彻底、更彻底、最彻底呢? 要么死了,要么没死,这中间你“别无选择”。既然 是这样,我肯定跟阿瑟的意念力一样大,阿瑟能干的,我就一定也能干。 “下来,”我还在盯着那片叶子,“下来,下来! 我警告你,给我下来! ” 但是那片叶子还是在枝头一动不动。 “下来! ”我继续把我的思想集中到一个小圆点上,并让这个小圆点对准那片 叶子,可钉可铆地对准那片叶子。 “下来,”我命令它,“下来! ” 就在这时,它开始动了。叶子真的开始动了,就像风吹的那样,而且整个树枝 都开始摇起来,树叶就在树枝上挣扎。其实那天真的有风,你可以看见天上的云都 在动。但是我感觉不到风吹到我脸上,因为我已经死了。 我特别怀念那种感觉,风吹在脸上。也许你还活着,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但我 真的很想那种感觉。要是我再能活过来,我会写一篇作文,题目就叫《我死后所错 过的事物》。我再也没有了微风拂面的感觉,失去爸爸、妈妈、姐姐以及好多好多 朋友,还失去了你所有熟悉的东西,足球、电视、电脑,所有的东西! 风吹在我的 脸上,但我没有感觉到它。 那片叶子还在动,在风中不停地颤,那声音就像一张纸卷进了自行车轮子里。 “下来! ”我还在命令它,“下来! ” 它颤得更厉害了。我不大清楚,这到底是我,还是风的缘故,也许都有。突然, 那片叶子落下来了,不紧不慢地掉到了人行道上。 我有点吃惊,我想你要是做了一件你觉得自己肯定干不成的事,也会有这样的 反应。是我干的吗? 真是我干的吗? “不会是风吹的吧? ”“我应该再试试别的东 西――” 就在这时,有人喊我的名字了。 “哈里,你干什么呢? 傻呆呆地望天,我都看你半天了! ” 是阿瑟,就坐在我对面,右边的那个大理石圆球上。 我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我想我的脸应该是红了,如果我还能脸红的话。 “啊,没干什么,”我说,“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这里想点事情。” 阿瑟从他那边的门柱上飘了过来,坐到了我这边。 “听着,哈里,”他说,“我得告诉你一些事,你得小心点。” “告诉我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问他,眼睛又盯上了一片我刚刚发现的树叶。 “这是你以前的学校,对不对? ”阿瑟指着前面的教学楼问我。 “没错,跟我进去吧,阿瑟。”我说,“我可以好好带你看看,我会给你指哪 个是我以前的班,还有我所有的好朋友,还有――” “不用了,谢谢,”阿瑟说,“我不会进去的,你也别去了。” “但是,阿瑟,”我有点恼火了,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反对。“这里真的很好 玩。现在的学校跟你们那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可不这么想,”他说,“没有什么大区别。另外,我也没怎么上过学。” “真的变了,全变了! ” “还是老样子,读、写、算。150 年前就是这样。我想不出学校还能有什么变 化。”阿瑟固执己见。 “但是阿瑟,”我反驳他,“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计算机房。 我敢打赌你们那里肯定没有计算机。” 阿瑟承认他们那时还没有计算机,但他却说:“虽然没有你们那种计算机,但 我们那里也有很好的工具,而且机械的总比电力的强。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见识 过了计算机。那东西对我来说什么用也没有,反正用它也找不到我妈妈。” 我真有点失望,阿瑟看起来真有点像乡巴佬。一般的乡巴佬,除了知道给牛挤 奶,剩下什么都不懂,来到大城市,瞪大了眼睛到处瞧,见到什么都说:“呵! 可 真开了眼,这可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但阿瑟还不是这种乡巴佬,我猜他什么都 见过了,他“活”的时间太长了――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mpanel(1); 39 “老实说,哈里,”阿瑟继续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学校。 我在学校的时候,那里还常常惩罚学生。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但你 得为这感到庆幸。我们成天挨罚。要知道在你挨罚的时候,你是不会喜欢学校的, 你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罚完。如果终于惩罚完了,你就得担心下一次惩罚什么时候 再开始。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学校,一点也不! ” 我从门柱上站了起来。 “那么好吧,阿瑟,”我说,“随你的便。我要自己进去了。 如果你愿意,你就自己回去吧。” “我会等着你,”阿瑟说,“我怕你找不到回‘另一个世界’的路。” “不必了,我会找到的,谢谢,阿瑟。”我礼貌地说,实际上我已经生阿瑟的 气了。我既然能用意念让一片树叶落下来,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毫不费劲地回到“另 一个世界”里去。 “那很好,”阿瑟说,“我们幽灵出来飘荡,就是欣赏一下周围的景色。你也 别总呆在这儿,否则你就得永远呆在这里了。” “你放心吧。” “那就好! ”他说,“不过我还会等你一会,要是你出来的不是太晚,我们还 会见面的。” 我跳下了门柱,落在了校园里。我记得刚才阿瑟好像要告诉我点什么,但他后 来忘了。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担心它。 我蹦进了学校的操场。 阿瑟还在看着我。他穿着100 多年前的衣服,坐在我们学校的大门口,样子很 滑稽。 “哈里,”他冲我叫道,“不要想得太好,知道吗? ” “你说什么? ”我停下来看他。 “不要想的太好! 哈里,我是说,别人原来怎么活,现在还怎么活,事情就是 这样的。我刚死的时候也回去过一次,想去看看没有我,事情会是怎么样的,大家 会怎样想念我……”他话越说声越小,好像陷入了对非常遥远事情的回忆。 “后来怎么样了,”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 他向下看了看我,笑了。 “只要别想的太多,就行了,哈里。否则你会失望的。” 我不明白阿瑟说这话的意思。但是我等不及了,我得马上去学校看看,看看我 不在的时候,学校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简直都没有办法想像,没有我,事情该如何运转。实际上,如果因为我,整 个世界都停顿下来,我也一点都不奇怪。 我不仅是最优秀的中锋,而且还是班里的“大腕”。不论老师提什么问题,我 都是第一个举手回答的。当然我不是说,我总是回答得非常正确――但至少我是第 一个! 现在没有我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我真想去看一看。 L 我想.我可能就像转学走了一样,渐渐地就被人们给忘了。 一天又一天的.就没有人想起我了。这让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40 我刚走进操场,下课铃就响了,教室的门都打开了,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向操 场里冲去。这是上午的大课间。 他们都从我身边跑过,我所有的朋友、同班同学。他们中还有人直接从我身上 穿了过去。我有点兴奋,我想我应该叫他们的名字:“特里! 丹! 达那! 西蒙! 是 我,看,是我,哈里,是我! 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们了,是我! ” 杰菲.唐金斯也来了,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把我后背弄伤的坏小子、臭小 子。他长得又高又胖又凶。他拿着一个塑料足球,正找人跟他一起玩。哼! 谁会跟 他一起玩。没有人会跟他一起玩,就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人跟他一起玩.因 为人人都知道他跟我有仇。没有人会再跟他一起玩了,永远不会有人跟他一起玩了 !我跟你说起过,我希望坏小子杰菲・唐金斯会为我的死感到难过,为再没有机会向 我道歉而抱恨终生,说不定由此变好,好用来表示他认罪的诚心。就算是臭小子杰 菲变成了一个又胖又秃的臭老头,他还得为这事后悔不已。 我向他吐舌头。 “坏杰菲,臭杰菲! ” 但坏小子杰菲・唐金斯径直从我身边穿了过去,钻进了操场。 今天在操场上值班的是戴蒙德先生,他还和原来一样高,留着两撇小胡子。 “嘿,戴蒙德先生。是我,哈里! 你好吗? ” 当然,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 我知道没人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但是我还是特别想叫他们,想在他们面 前挥手,我也承认,我这样做有点像个疯子。 彼得出来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我们都认识好多好多年了。我们上 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班的。我可以清楚地记得我妈 生气时,曾经把我甩在后面不理我,我又哭又喊地去追她,去抓她的手。但彼得从 来不这样,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对我一张笑脸。 我们俩在班里的座位也都挨着,就在教室的最前面。我们还常一起吃中午饭, 放学一起回家。 “嗨,彼得! ”虽然我知道他听不见,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叫他。而且,我希 望,说不定,我们俩会有点心灵感应什么的呢.既然我能用意念移动一片树叶,说 不定我也能让活人感觉到我。这是完全可能的。 “转过来,”我盯着他想,“转过来,彼得。我就在你后头。”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地想。 但是没有用,他还是没有转过来。 我干脆站到了他旁边,但他把手插到兜里,往操场里头走去,想找别人一起玩。 我知道彼得一定特别想念我。就算是没有人想我,彼得也会想我的。我敢在这件事 情上跟任何人打赌。 “我在这儿,彼得,就在你旁边。” 但是他还在四处张望。 “是我,哈里,我是哈里。” 彼得跺了跺脚,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看样子天很冷,他往手里哈了哈气,然 后两手一插,夹在了胳肢窝下面。 以前,在课间我和彼得经常踢球,特别是上午这个大课间,我们总要踢一会, 有时我们也玩手球。就算是下雨,我们都要在操场上玩。在教室里,我们还爱玩 “海盗船长”、“找土匪”或者其他什么别的游戏。反正我们总是有的玩。 现在彼得只有一个人了,没人陪他玩了。看他真是有点可怜,他再也没有我跟 他做伴儿了。每个小孩都和别人一起玩得特开心,只有彼得一个人在旁边呆着,当 然我跟他一样在操场上也是一个“人”。但是彼得还活着,这就是跟我最大的区别。 彼得就在操场上孤零零地站着,等着看有没有人叫他一起玩。 “嗨,彼得! ” 彼得四处看是谁在叫他。 “彼得,彼得! ” 是坏小子杰菲・唐金斯在叫他。 彼得没理他,我也没理他。但杰菲又叫了。 “彼得! 嗨,你耳朵被堵上了吗? 你聋了!'' 杰菲只会说这一套,从来不会说 好听一点的话。 “你要干什么? 杰菲。”彼得开口了。 杰菲差不多跟彼得有20米远,他这时手里还抱着那个足球,显然没有人愿意和 杰菲一起玩。 “踢球吗? 彼得,”杰菲说,“你在那边,我就在这里,咱们来回踢。” 彼得没吭声。 我知道彼得在想什么。他的想法肯定跟我一样。有点怕,我也会的。怕坏小子 杰菲。杰菲是我一辈子的死敌,还想站在那里跟我最好的朋友踢球。 就算是为了我,彼得也肯定不会过去的,但我真担心,坏小子杰菲会把不听他 话的彼得打一顿。杰菲肯定敢那么干,我真替彼得担心。真不希望彼得为了我,被 坏小子杰菲打一顿。 彼得动了动嘴唇。肯定是压住心里的怒气,不让它爆发出来。彼得又动了动嘴 唇,我想彼得马上就会开口说话了,他准会告诉坏小子杰菲你还不配跟我彼得踢球, 甭想! 我简直等不及彼得说话了。 “好的,杰菲,踢过来吧。” 什么?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杰菲把球踢了过去,彼得跑上前接着。一会 他们又跑到了操场的另一头,杰菲想把球从彼得那里抢过来,他抢到了.彼得又在 后面追他,彼得又把球抢了回来,往用两棵树代表的临时球门里踢。 杰菲跑到大门前去守门,彼得第一次踢歪了,他连踢了三次才进。彼得像往常 进球一样,高兴得又蹦又跳。杰菲一屁股坐在足球上也乐了。“哈哈! 哈哈! ”彼 得笑的声音更大了.他跑过去一脚把球从杰菲屁股底下给踢出去,杰菲干脆一下子 躺在了操场上。彼得也猛地扑到了杰菲身上,看那样子。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要好 的朋友似的。不一会,又来了5 个人跟他们一起踢。 我只有站在旁边看着的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最好的“死党”和最大的“死 敌”,竟然在一起踢球,而且还高兴成那个样子。我很难过,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 搞的? 怎么一切都乱套了? 我回头往学校的大门口看了看,想看看阿瑟是不是还在 那里瞧着我,我真希望他已经走了。但是他还在,还在原来的位置。而且阿瑟还用 一种可怜同情的眼神看我,虽然他不大清楚我跟彼得的关系,不过估计他什么都猜 到了。 我赶陕扭回头,装作没有去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又去四处看别人做游戏。 看见自己最好的“死党”和最大的“死敌”在一起玩,而且还玩得那么开心, 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他们简直是旁若无人! 说老实话,我都有点恨彼得了! 我转过 头不去看他们了。 41 我穿过操场,想去看看我在土路边上大箱子里养的蚯蚓。但是我发现,箱子里 连土都没有了,一定被人清理过了,说不定那些蚯蚓都死了,就像我一样。 我到处寻找我留下的痕迹,找那些能够让人想起我的东西。我站在爬杆顶上, 向下看。就在今年春天,还是我第一个爬上杆顶,我还在杆顶上“打秋千”呢。但 是现在没有人能想起这些来了,我著名的“打秋千”也像我一样永远消失了。 我又回到操场,走到每一对说话的人中间,看看他们能不能提起我,范尼莎和 麦克,汤姆和克莱夫――没有一个人想起我吗? 我甚至直接去问他们,冲着他们的 脸叫,在他们耳朵旁边喊。 “是我! 是我! 老哈里,回来看你们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最后我还要问他们一句:“你们难道不想我吗? ” 唯一能听到我说话的,只有那个老小孩,有150 多岁的阿瑟,他静静地坐在大 门柱上的大理石圆球上。他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用那种让我讨厌的同情眼神看着我。 我想让那些老朋友、老同学能认出我来,甭管是以前跟我好的,跟我打过架的, 参加过我生日聚会的,还是和我老闹别扭的。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我吗? 就过了短 短的几个星期,他们就都把我忘了吗?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还想着我吗? 看样子,他 们是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我了,瞧他们在操场上玩得多高兴。学校操场上的游戏好像 从来就没有停过,好像只要游戏能够继续下去,谁在玩都没有关系,只要游戏能永 远继续下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我真有点难过。 伊瑞、弗兰、蔡斯、特雷弗――我想起了以前好多的小伙伴,他们都搬家转学 到别的学校去念书了。我记得我有一阵子很想念他们。我还给蔡斯写过信呢! 他回 信告诉我他的新家、新学校,还有他跟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但是,当我觉得写信是一件麻烦事的时候,我就不再写了,我想他跟我的感觉 是一样的,因此他也不给我写信了。渐渐地,我就不大想他了,到最后我几乎就根 本不提他了。跟弗兰、特雷弗的情况也差不多。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想到他们了,只 是今天才偶然想起他们。 可能彼得也是这样。刚开始他想我想得要死,然后一天一天,他想我就越来越 少了。事情可能就是这样,而且我也会渐渐忘了彼得的。况且,让彼得天天想着我, 再也不去交新朋友,这也是挺自私的想法。 我又想到了伊瑞,他原来跟我特别好,彼得就生气了。这和我看着彼得和杰菲 玩就生气是一样的。其实我以前根本没问过彼得,他是不是也觉得杰菲是个大坏蛋。 我以前觉得那根本就没有必要问,彼得肯定跟我想的一样。 我想,我可能就像转学走了一样,渐渐地就被人们给忘了。一天又一天的,就 没有人想起我了。这让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但我还想试一试一试最后一下,看看有没有老师能想起我,想起那个最优秀的 学生。我敢肯定会有老师想起我,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总是第一个举手回答问题 的学生。有时我甚至在老师还没有说完问题,我就把答案喊了出来。当然,也不是 每个老师都喜欢我这样。实际上,有好多次我的答案根本就不对,或许是正确答案, 但不是老师问的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别的问题的正确答案。 “你总是像机关枪似的,哈里! ”他们总是这样说我,“不要太毛躁,仔细一 点! ”或许我真是这样的,直到今天我还是这样的。 我穿过了操场――差不多是从值班老师戴蒙德先生的头顶上飞过去的。 “戴蒙德先生,”我在空中说,“我是哈里,你看我一眼吧――但他根本没有 听到我在叫他,而且肯定他也没有想起我来。因为他只顾看他的手表,然后从兜里 掏出哨子,使劲地吹,把脸都憋红了。 看他的样子,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犯心脏病了。 要是他真的犯病了,我就能够帮助他了。我甚至有点希望他真的犯心脏病了。 要是他真的倒下了,就死在操场上,他就可以看见我了,听见我说话了。我就会告 诉他好多关于死的事情。我想他肯定愿意听。要知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看见 熟悉的面孔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 我会把阿瑟介绍给他,我会告诉他关于“文书桌” 的事,带他去登记,领他去看“另一个世界”,给他当向导,还给他指哪里是“天 蓝色的彼岸”。 戴蒙德先生又鼓起腮帮子吹哨,这次声音更大了。他的心脏一点事情也没有, 我想,简直壮得像头牛。 当然,我也不是真希望戴蒙德先生死,我决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他知道 我就在他面前,正和他说话呢,而且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想告诉他,我等不及了。 他第三次吹哨了,“上课了,该上课了,”戴蒙德先生大声喊起来,“回各班 上课去。” 但是操场上没人听他的,还都在玩个不停。跑的跑,跳的跳.踢球的踢球,扔 包的扔包,看样子就是再吹一遍哨也不会管用。――当然,到最后,谁也不能不回 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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