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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歌者说,这是彻底觉醒的一章。 我回答,是的!马是在同类血泊中清醒的,人是在残酷现实中想到了明天。 歌者说,明天?那达慕还会进行吗? 我回答,会的!你别忘了,猪冢队长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尽善尽美”偏执狂。 更何况,他早已约请了一批随军记者、随军摄影师,到时候也必定会如期参观他治 理下的这块“王道乐土”。气数将尽的大日本帝国太需要这一切了,即使“假冒伪 劣”也在所不惜。 歌者说,你将成为注目的中心? 我回答,很有可能!在猪冢队长看来,利用那达慕做诱饵他那所有的目的几乎 都达到了:挟制王公、掠空草原。紧缩固守、强征兵夫!而现在似乎只剩下我和雪 驹了。作为一种特殊的象征,也必须尽快地借那达慕画上那“尽善尽美”的句号。 歌者说,而你还仅仅是个孩子…… 我回答,是的!一个孤单的孩子和一匹孤单的马!但也别忘了引人自焚的乃登 喇嘛。同样的瘦小孤单,却引发了多么巨大的能量!虽然日本兵仍不断放着枪,但 那“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声浪却始终汹涌澎湃着。启示!一种神秘的启示使我 热血沸腾了! 歌者说,你准备单人匹马开始行动了? 我回答,不!这启示使我突然想到了远山,想到了塔拉巴特尔,想到了索布妲 姨妈的突然归来和又突然离去,想到了单巴的意外出现和芒凯老阿奶的谆谆告诫…… 我和雪驹并不孤单,而是正处于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之中! 歌者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我回答,清醒,就绝不会仅仅是等待!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黎明前的夜晚是最黑暗的…… 我记不清这炼狱般的惨剧是怎样收场的。是因为温都尔王爷也突然晕倒了?是 因为鲜血眼看就要流成河?是因为枪声始终压不住那默颂的声浪?还是因为猪冢队 长看着手表要准时准点? 总之,一片混乱中匆匆收场了……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于,似乎霎时间又只顾得为第二天的那达慕盛会忙开了。驱 赶着劫后余生的牧民们拔掉木桩。拖走尸体、掩盖血迹、清理会场,甚至还公开宣 布了再给青壮年一天和亲人团聚的时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不明白其间的用意,更不理解其间的险恶居心。我只是仍然在原地守着雪驹 站着,久久地一动不动。恍然还记着最后那一刻,火焰陡然间直冲夜空而起,再低 头篝火中那乃登喇嘛的身影却突然踪影全无了。只剩下了火,还有令人痛心的思索。 我清醒了,我开始诅咒自己那三个可笑的愿望。 我盼望明天,却又仍很惘然…… 我拒绝了猪冢队长的“亲善”邀请,就是不住进王爷府享受那锦枕缎被的滋味 儿。而是依着那篝火留下的带着余温的灰烬,守着我的雪驹就地躺下了。 我的心头依然汪着泪…… 猪冢竟也没勉强我,只不该这荒野之眠也太“隆重”了。不但有六个日本兵荷 枪“守护”着,而且又专门派小玛力嘎来“小心伺候”。并且在我身旁还重新点燃 一小堆篝火。 夜空是深邃的,挂着一颗颗寒星…… 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那是老天爷滴下的泪。我把手又插在灰烬之中,又在心 头默默自语了:喇嘛爷!我明白了!我是生瓜、苦瓜,还是一颗傻瓜……想着想着, 似那“秃葫芦瓢、秃葫芦瓢”又在我的耳旁回荡开了。 mpanel(1); 多亏雪驹又引开了我的思绪…… 夜空下,雪驹似一直在舔刷着自己身上的血迹。那是它的同类的。仔细地、认 真地把凡是它能够得着的地方都一一舔去。骏马是最爱洁净的,本不该大惊小怪。 但我却看出了现在它的神情却是异样的。就像在舔自己的伤口,每一舔都是痛苦的。 然后便是强行咽下,眼睛里就滚落出泪。 我的心也像被撕裂着…… 随之,它开始痴痴昂首张望了。若有所思,一动不动,似沉浸在某种激动的幻 想之中。久而久之,竟下意识地刨动了马蹄,不自觉地开始咴咴直叫了。这是怎么 了?我忙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啊!只见离赛场不远便是那被抢掠围困的马群。成百 上千匹,正在鬼子的枪口下畏缩地挤在一起。雪驹似正在为它们不安,为它们嘶鸣, 甚至为它们好似产生了某种冲动! 只有我能理解!只有我能明白…… 刹那间,我的眼睛里也似只剩下了马群!马群!还是马群!猪冢队长想斩断牧 人的翅膀牧人的腿,难道雪驹是想……我一下便激动地跳起来楼紧了它的脖子。雪 驹又激动地嘶鸣了,但这回却是对着它的小主人!人和骏马也能够心有灵犀一点通, 似都有点急不可待了。 但六支枪口马上瞄准了我…… “嘿嘿!”小玛力嘎却笑了,“急什么?赶明天才成大名人呢!猪冢顾问官还 让我教给你,对着外人该怎么说。” “对着外人?”我疑惑了。 “你呀!”这家伙竟带着几分羡慕说,“赶明天要来好些大日本皇军的记者、 摄影师,少不了围着你问这问那,还要照像呢!人和马还没动身,就早在日本扬了 名了!上报纸,上广播,真他妈的大走红运了!” “什么?什么?”我若有所悟了。 “学着说!”他却突然发起狠来了,“见着人就是这么几句话:‘感谢’帝国! ‘感谢’皇军!‘大东亚圣战’功绩赫赫!’日蒙亲善’其乐融融!‘王道乐土’ 功德无量!’‘天皇陛下’万寿无疆……你小子要敢说走了嘴,小心你那小命!” “啊!”原来匆匆收场就是为了这个! “记住了吗?”他仍在逼问! “这儿?”我却陷入了沉思! 雪驹还只顾凝视着马群。 我也是…… 夜空下,对着枪口的马群似仍在战战兢兢。但我知道,最终却很难阻止万马奔 腾的! 只要…… 不知为什么,刹那间我竟联想起了塔拉巴特尔,联想起丛莽间的众好汉,联想 起往返奔波的索布妲姨妈!甚至我马上就想对着远方发出呼唤:快来吧!快来吧! 快像暴风骤雨般到来吧!我和雪驹不能没有你们啊! 或许这正是我彻底清醒的标志之一! 我有想法,却看到了个人的渺小! 我急切地想汇人那股洪流! 想同他们一起奔腾汹涌! 席卷这血腥的罪恶! 洗刷草原的耻辱! 报仇雪恨…… “哎!哎!”旁边又传来了小玛力嘎的声音,“你小子不是被刚才吓丢了魂吧? 他妈的!为什么总不吭声?” “我?”我支吾着。 “也难怪!”谁料这小子竟替我回答起来,“眼瞅着就要一步登天了,怎么能 一下子就消受了这份福?本来凭你那匹白马肯定会大红大紫,可一听说到日本还是 有点发惊吧?” “这儿?”我不置可否。 “这儿?”他进而更为我设想起来了,“屁大个人儿,没大人指点哪能行呢! 得!挨了你那马一蹄子,谁让咱俩反倒结下了不解之缘呢!干脆!我这就把二女儿 许配给你,就等你们长大之后好成亲……” “什么?”我顿时想起了珊丹。 “好事情!”他竟越说越美了,似正在为我描绘着我的美好前景,“你的马肯 定会成为天皇的御马,你也肯定会成为天皇的御用小骑手,日本自会成了你主要的 家,再回来你就会变成王爷尊贵的客人。还提什么三个五个愿望干什么,你就是提 个三五十个又有谁敢不答应,更何况还有我呢!我会为你安排下富饶的牧场、肥壮 的畜群、新起的宅院、大批的仆从!到那时,说你是东洋人,你却在草原上拥有大 批的财富!说你是草原人,你又是天皇驾前的御用小骑手!神仙般的日子……” 我没吭声,我没打断,我没反驳! 而他所说,也并非全部虚幻! 但我的思绪却在反向激荡! 我想起了火,想起了血! 想起了丛莽的好汉们! 还有那难忘的叮嘱! 你是中国人! 丛莽健儿们闻风而动了! 但这绝不仅仅是为了我,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孩子的呼唤,更绝不仅仅是为了 一时地跃马扬威! 而是为了草原!为了民族大义! 多少年后,我才从有关的历史资料中了解到,这支自发的抗日队伍同样也需要 个成长的过程。虽然塔拉巴特尔是学着抗联起家的,但大山的深锁也使好汉们相对 的闭塞。原始丛莽间的荒蛮生活,往往也造成了他们和外面形势的脱节。 比如对山南那位抗日将领…… 好汉们似乎只看到了他放弃草原,不战而逃,致使牧人受尽蹂躏践踏的一面。 却看不到他终于拒不受命,以山为障,至今仍坚持抗战的另一面。拒绝了联络,拒 绝了配合,甚至拒绝了送来的一些枪支弹药。凛然傲骨,竟声称绝不与“逃跑将军” 为伍。 多亏了索命姐姨妈和好汉们早有联系…… 那负有特殊使命的旅蒙商驼队,也越来越在其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那 位“台吉少爷”授命当了山南那抗日将领的副官后,这种特殊的联系就更加强了。 通过索布妲姨妈,抗日统一战线的思想也就越来越被众好汉们接受了。塔拉巴特尔 说得好:一个巴掌上的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但攥起拳头来揍小日本照样有力! 但还不能说问题从此就全部解决了…… 就比如说奇袭俘获日本兵平田之后,索布妲姨妈根据上级指示就曾建议交给山 南,但大多数好汉就绝不愿结“逃跑将军”去“涂脂抹粉”。尚不懂主动运用统一 战线,而只是想着换回一个牧民或杀了给草原解恨。也难怪!当时我就正在那里给 塔拉巴特尔添着麻烦。 随后,那达慕盛会召开的消息传来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讯号,果然不久驼队就带来了有关的情报:猪冢队长召 开秘密军事会议,准备挟王公以收缩固守。血的讯号!毁灭草原的讯号!为了便于 更直接地掌握情况,也为了更直接地面授机宜,于是便有了索命组姨妈被旅蒙商突 然“买”走之事。 当然,塔拉巴特尔也早有觉察…… 大玛力嘎的进山招降,早引起了他深深的警惕。而那达慕盛会的突然要开,则 更明显地是在向抗日健儿挑衅。打?不行!且不说惟恐伤了牧民的人身和感情,就 是面对敌人的集中兵力和优良武器装备也很难有所作为。不打?也不行!且不说灭 了自己的威风,就是面对着敌人的阴谋得逞也无法向草原交代啊! 又多亏旅蒙商带着姨妈路过了…… 当时我只顾胡思乱想生气呢,竟不知这“买”的背后有这么大的文章。老旅蒙 商头一次向塔拉巴特尔公开了身份,并深入浅出地分析了当时严峻的形势。指出敌 人正在挑起民族矛盾,妄图将中国彻底分裂而灭亡。而我们则应以民族大义为重, 要打就应打出个整个中华民族的声威来!可以先将日本俘虏交给山南那抗日将领, 甚至可以先接受他授予的番号,以争取他在抗日统一战线的基础上协同配合,进而 彻底粉碎敌人“挟王公而收缩固守”的阴谋!如若能争取到被劫持的王公再投入抗 日阵营,其影响将更为深远……完全可以想像这次谈话所起的重大作用,只要从小 单巴满嘴道不完的“统一战线”就可见一斑了。 后来的事就大多靠历史资料了解了…… 但我查遍了所有的有关回忆录,却绝少发现有关索布妲姨妈和那“台吉少爷” 儿女情长悲欢离合的故事。只是大量记载着她和那位“副官”如何密切地配合,如 何细致而艰难地做那位抗日将领的工作,如何最后终于完成了这项历史性的任务。 有的回忆录就记录下这样的细节,那抗日将领事后肾慨然叹道:没想到草原竟有这 样奇女子,坦荡颇具女将风……似有幸被他言中了,索布妲姨妈在抗战胜利后是有 一段传奇的战马生涯。 当时,是那老旅蒙商先归来的…… 这上老财似的老头儿是向温都尔王爷说过,那“买”来的女奴私自逃跑了。但 王爷正巴不得如此,也好有机会再卖一次。其实,索布妲姨妈是随同驼队一起归来 的,她半道就留在了那远山的原始丛莽里。旅蒙商只是把一列驼队牵进了那达慕会 场,更长的驼队也随同姨妈一起送到了草原抗日健儿的手中。其中有奇缺的武器弹 药、战斗装备、医药物资、粮草衣被等等,但更重要的还是带来了那抗日将领的代 表――那位“台吉少爷”。如虎添翼,刹那间丛莽中战马啸啸欢声雷动了。 这时,索布妲姨妈又悄然下山了…… 带着化装成乞丐的小单巴,借着芒凯老阿奶等牧民的掩护,以一个逃归女奴的 身份,开始明里暗里全面摸清敌人的动向。以便充分利用那达慕,而又不伤害一个 群众,进而一举彻底粉碎“挟王公以令草原”的阴谋! 谁料,猪冢队长又突然把计划提前了…… 为此,索布妲姨妈给我留下了话,又策马扬鞭重新驰人了那远山峡谷。当然, 随着日本人的烧、杀、掠、抢,还不断有新的情报传进了原始丛莽。甚至包括明天 那些记者、摄影师、那达慕等种种细节也俱在掌握之中。 时机成熟了,一份作战计划也成熟了! 好汉们一个个也都闻风而动了! 但塔拉巴特尔还在苦苦思索! 他多么需要一个突破口! 转移鬼子的注意力! 然后突然奇袭! 歼灭敌人…… 旭日东升,又迎来了一个草原的早晨。 昨夜仿佛只是做了个血腥的噩梦,现在似乎茫茫的旷野上又只剩下了一片安谧。 只有四周隐隐而现的一个个日本兵,仿佛还在引发着人们惨痛的回忆。 那达慕!那达慕又要可怕地进行了…… 我几乎一夜未眠,心头溢满了仇,心头溢满了恨。但我却对外界一无所知,既 不知道好汉们即将闻风而动,更不知积压的怒火即将喷发。须知,我小小年纪竟有 六个日本兵“守卫”,还有一个小玛力嘎“小心伺候”着。 我只有盯着马群在想!在想…… 雪驹也紧紧伴着我站了一夜,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成百上千匹枪口下的马。 它已经焦躁地嘶鸣不止一次了,还开始轻轻地用蹄子弹我了。我明白它的心意,但 我不能,我还必须静静地等待。因为,现实已使我认识到个人是如何渺小,如若没 有更大的一股洪流这将毫无意义。 血!仍将白白流淌的是血…… 我已经开始长脑子了,整整一夜我一直在想着。想索布妲姨妈留下的盯嘱:多 长双眼睛;想她那意外的吩咐:可以周旋应付;但更多想到的却还是:人市上将出 现一个穷苦的老奶奶在卖一个孩子…… 这说明塔拉巴特尔还没忘记我! 丛莽好汉也还惦记着我! 我并未被抛弃! 我绝不孤单! 我等待着! 等待着…… 但看来猪冢队长似等待不了了,他正指挥着查干王爷在布置这个“盛世景象”。 逼迫即将生离死别的牧民们换上新装,逼着死气沉沉的货主摊贩马上开市,逼着血 迹未干的会场上重新挂旗结彩,逼着眼含热泪的老人孩子必须笑口常开! 当然,也有例外…… 查干王爷的骑手、摔跤手就显得特别醒目。自我展览,一大早便全身披挂地绕 场以示对大日本皇军“忠诚”了。尤其是那位狡诈凶悍的摔跤手,竟目空一切地毫 无一丝羞愧之色。更值得提到的是那位暗杀了布音吉勒格的大管家,显然在奉命扮 演一位“王道乐土”下的“幸福顺民”。为了面对皇军记者和摄影师的采访,正大 声背念着小玛力嘎教给我的那些词呢!谁说现在才有“托儿”?从来就不乏这种出 卖灵魂的无耻之徒! 但猪冢队长要的就是这样的那达慕…… 网从这里张开,同样也从这里收回!网尽了一切,就等着“挟王公以令草原” 回去当太上皇了。 你还别说,会场上真有几分热闹了…… 我却仍只顾望着那枪口下那上千匹被围困的马。好大的一群啊!似把整个草原 的马匹尽汇在一起了。不安地涌动着,像在茫茫的绿野里荡起了一片力量的波涛。 是的!黎明似乎重新给了这群马一些新的希望,它们又在焦躁地嘶叫了。此起彼伏, 似也只等待着爆发! 眼前没有那达慕,身旁只有屈辱…… 马啊马!自古就是草原上最骄傲的一种动物。牧人绝不把它看成普通的坐骑, 而是把它看成最亲密的朋友。凭借它去展现梦幻,凭借它去追求自由。对马的尊重, 也往往是对主人的尊重。对马的羞辱,也往往是对主人的羞辱。而现在?不但把上 千匹骏马紧逼在枪口下,让它们战战兢兢,让它们俯首帖耳!而且还要单独选出一 匹送往日本,让它摇尾乞怜,让它哗众取宠,让它作为一种臣服的象征! 不能!不能!我回首又搂紧了雪驹! 草原上只有昂首直立的人! 而绝少有轻易服输的马! 不在沉默中突然爆发, 就在挺立中毅然倒下! 塔拉巴特尔来吧! 带来暴风骤雨! 洗刷耻辱…… 顿时,朝霞也似乎给了我新的力量!昨晚那烈焰似彻底烧尽了我那童年幼稚的 梦幻,而早晨的太阳却给了我一双新的眼睛! 马背上载的是牧人的荣辱…… “小爷!”小玛力嘎竟又跑过来催我了,“还不快走!猪冢顾问官派人来催了, 你也该披挂披挂亮相了!” “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忘啦?”他马上提醒我,“大日本皇军的随军记者、随军摄影师,还有好些 好些人,眼瞅着就要来咱们这那达慕了!” “啊!”我顿时想起了“周旋应付”…… “走吧!”他催得更紧了,“你小子有福,赛马服竟是顾问官亲自下令连夜赶 制的!查干王爷还在白日做梦呢,嘿嘿!你这回肯定把他那骑手比惨了!” “这儿?”走动中我开始寻找那人市…… 但没有找见。却只见会场上似骤然间五彩缤纷了一些。仔细一看,原来是各路 王爷的亲眷家属开始被逼“粉墨登场”了。一个个倒也穿得花枝招展,就不该一家 家后边都跟着一个日本军官。还只有查干王爷例外,把三妻四妾个个装裹得妖艳无 比,似属主动地登场亮相。嘻嘻哈哈,恰和一片愁云惨雾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被带到王府的…… 但一夜间温都尔王府的变化却使我感到惊讶。如果说,我曾亲眼目睹了它由 “主席府邸”变化为“白日洞房”,又由“白日洞房”变化为昨夜那座“坟”,那 对比眼前所发生这一切简直就不值得一提了! 温都尔王府正在被“开肠破肚” 只见大门外停着十几辆军用大卡车,而几十个如狼似虎的日本兵也正在疯狂地 往外搬东西。从内宅的金银珠宝、古董珍玩、楠木家具、翡翠珊瑚、绫罗绸缎、箱 笼巨柜等等,一直到外院的祖宗牌位、家庙的铜佛铁像等等,通通像揪心拽肺般往 外“掏”!甚至还有几十个日本兵在掘地三尺,继续搜寻着温都尔王祖上可能埋藏 的元宝! 我深感愕然地走了进去…… 外院内同样的混乱,只听见内宅里传来了一片惊恐的凄凄惨惨哭声。可能是王 爷内眷,就不知包括不包括昨天那两位“白日夫人”?但外院正厅里却似仍保持着 原模原样,很可能是为接待随军记者、摄影师、客人们暂时留下的一片“静土”。 透过窗口可望见,面如死灰的温都尔王正沉甸甸地坐在正中,两旁还坐着一个个有 苦难言的王爷。惟有猪冢队长正恭恭敬敬站在地下,似在点头哈腰地禀告着什么。 我不解,我困惑…… “哈!”窗外却顿时飘来了猪冢队长大加赞许的声音,“大大的‘主席”,大 大的“榜样’!不但即日的搬至“政府’,彻底彻底的舍了这个这个小家!而且大 大的支持“大东亚圣战’,家产全部全部的捐献出来的!我的致敬,诸位的学习! 嗯?……”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继续疯狂地抢劫掠夺! 就连王爷也难幸免! 简直就是绑架! 更何况牧民? 只有呻吟…… 我更知道自己所扮演角色的悲哀了,但转眼间已经被小玛力嘎“披挂”起来。 穿绸扎彩,从头到脚典型的蒙古族骑手打扮。还特意地准备了一条带穗的白色绶带, 不伦不类地由右肩斜挎在我的胸前。顶端已赫然印上了一个红色的膏药团,剩下的 很可能就是等着猪冢队长来“画龙点睛”了。 果然,我也被召进了王府的正厅…… 当着一位位惨不忍睹的王爷,这位魔头竟“雅兴”大发了。泼墨挥毫,霎时便 在那白色绶带正反面上各留下四个黑字:日蒙亲善,效忠天皇!而且还微笑着示意 王爷们鼓掌,还非鼓出个“热烈程度”不成。 笔端,像刀尖般一下一下捅着我的心…… “哟唏!”猪冢队长终于满意了,“心想着‘日蒙亲善’,背负着‘效忠天皇’! 王爷的意思,你的大大的代表代表的!儿子般的忠诚,孙子般的孝顺,高度高度的 集中体现!” 我只感到心被猛地戳碎了…… “哈!”他笑得更加“亲善”了,“你的!跑!大大的跑!第一第一的跑!三 个愿望,小小的事情一桩!放人,放人、给自由,通通的大大的兑现!” 霎时,就像又揭开了我屈辱的伤疤…… 蓦地,我似望见了布音吉勒格! 又似望见了火中的乃登喇嘛! 惨死的牧人,流淌着的血! 掘地三尺的王爷府! 被绑架的王爷! 呻吟的草原! 遍野的泪…… 我要找塔拉巴特尔,我要找丛莽中的众多抗日健儿!我要对他们大喊:我明白 了!我明白了!我要对他们高叫:我也要战斗!我也要战斗!可好汉们在哪里?芒 凯老阿妈带着单巴又在哪里?……天哪!我现在心里特别明白,哪怕只要那“小要 饭的”能在我的眼前突然闪现,那就意味着我绝不孤独! 多亏了王府内又突然忙乱起来…… 猪冢队长急忙迎出去了,众王爷也强作笑脸迎出去了,就连小玛力嘎和众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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