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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歌者说,这回你成了个真正的小喇嘛? 我回答,是的!凡心很重,却已裹紧袈裟走出石洞了。 歌者说,朝钟暮鼓,颂经声声…… 我回答,但也绝不像一些当代作品里对宗教的扭曲描述,其中也有着一种震撼 人心的超人力量:忘却自我,普渡众生! 歌者说,你皈依了…… 我回答,还根本谈不上!我仍很浮躁,只不过把庙堂当成了临时的避风港。但 师兄们那种对信仰的执著追求,对经文的刻意研读,对戒律的严格遵守,对自我的 苦行修炼,都在不断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歌者说,尤其是乃登喇嘛…… 我回答,是的!他又专门把我带进了满巴殿堂。如果用汉文勉强翻译的话,也 可称之为药王殿。他翻开了一卷又一卷的经文,开始教我识字,也同时开始了教我 认识百草。再没有了嘻嘻哈哈,有的只是怎样的循循善诱。 歌者说,也像一座大学校…… 我回答,完全可以这么说!喇嘛爷好像天生就是位心理学大师,竟领我恍恍惚 惚犹如进入了另一个大千世界。如果不是他天天先率众为王爷祈福,我很有可能渐 渐变得乐不思蜀。小老头儿根本不知道,正是他这种忠诚使我始终凡心难以退尽! 歌者说,寄希望于王爷…… 我回答,是的!但现实的残酷往往会击碎忠诚的期盼。我刚刚在大庙里才当了 不到一个月的小喇嘛,现实就又逼着我还俗了。 歌者说,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盛夏,进入了草原上最美好的季节。 而我却在召庙的经堂里渐渐忘却了牧场的风光。乃登喇嘛像调教一只猴那样, 竟初步使我适应了朝钟暮鼓的生活。虽然抓耳挠腮的事仍然难免,但毕竟学着众师 兄安静多了。飘飘渺渺,似身不由己就要进入佛门境界。 就不该六根未尽…… 如果说,这仅仅是因为喇嘛爷天天为王爷的忠诚祈祷造成的,似有点言过其实 了。要知道,我那“根”是扎在牧场上的,而只要草原上有个风吹草动我就得心摇 神晃了。更何况,我的“翅膀”还留在峡谷前,它的每一个大动作都可能把我拨出 庙堂。 果然,还是因为雪驹…… 多年后我才了解到,虽有乃登喇嘛代为天天祈祷,但沉甸甸的温都尔王还是坐 不安稳了。也是为了这匹银白色的骏马,下垂遮膝的大肚子竟沉不住气了。似不仅 仅是因为懊悔把一匹神马赐给了奴隶,倒好像是因此而发现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正在 猛抽他的耳光。屁股虽沉,王位难稳。但他却绝不改他那“难得糊涂”的一贯风格, 依旧肥墩墩地常日一言不发。改成了有屁必放,放屁必响,满肚子气只震得锦垫崩 裂,随后便是找乃登喇嘛私下谈经说法。 需靠佛爷指点迷津…… 但大小玛力嘎却更加放纵了,任王爷恶屁山响,却似乎心目中只剩下个“大日 本天皇的寿诞”了。为了“玉马东渡”争得你死我活,只不过风格大为不同罢了。 小玛力嘎虽被雪驹踢成了血头狼一般,从此面孔更变得狰狞不可人目,但却绝不改 一贯的大张旗鼓的风格。不但爪牙轮番出动,而且裹胁着所有的牧马人、驯马手、 套马好汉齐至峡谷附近。不卖力者,打!放跑脱者,杀!皮鞭呼啸,刀光血影,好 一派“忠贞不贰”的架势!相比之下,大玛力嘎老成多了。绝不“扰民”,更不 “火上加油”。只是叹息着称“要为王爷分忧”,一时间竟颇得人心。 mpanel(1); 殊不知,危险正在于此…… 应该说,这是一位极为复杂的人物。阴险狡诈,却又自认为“问心无愧”。正 如他多年后在交代中所说:不知尚有国家,而只知忠心保主。吾之所以和小玛力嘎 在日本人面前争相邀宠,实乃惟恐其对温都尔王取而代之……此说或许并非纯属谎 言,也有其相对真实的一面。大清国如此,北洋军阀时期如此,国民政府当政时如 此,只不该小日本侵略时也如此。宁可卖国求荣,也要力保世袭王公制度。尤其当 听猪冢队长说,草原也成了“大大的奖赏”,面对着死对头的跃跃欲试当然更不肯 善罢甘休了。须知,世袭王公制度也确保了他家的世袭独掌大权。为保不致泄漏行 动机密,他竟暂时免了对王爷的晨昏参拜。有屁就先让放着吧,日后更可见护驾有 功。 悄然而行,果不愧老谋深算…… 但他绝不紧盯着宝马不放,而是首先明察暗访起了人。凭着他多年为王爷掌管 畜群的经验,不久便彻底明白了雪驹神情怅惘的根源:人,它尚在渴切地期盼着一 个人!当然,由王爷的赐马,到翠岗旁的纵马,特别是一个孩子为救父亲跪求的说 马,又使他很快地便联想到了我。久经沧桑的草原生活,早使他对人和骏马这种特 殊的恋情见怪不怪。随之他便决定了从这个孩子人手,利用感情的绳索彻底套回这 匹“奇异的蒙古马”。不伤一根毫毛,惟此一途。更可怕的是,他还从雪驹久恋不 去的神情中判断出,孩子肯定尚隐匿在草原上。于是他便暗中派人,挨家挨户逐蒙 古包暗暗查访。久查不获,但他却意外得到了个讯息:就在他诱捕牧马人次日晚上, 王爷府门前曾发生过东西协理府争斗事件,起因是半道打劫的小玛力嘎错认了乃登 老头儿身后的一位小喇嘛。为此,他竟很懊悔当时只顾了幸灾乐祸,却忽视了这位 佛门老爷子绝不乏菩萨心肠。 从此,他暗暗紧盯上了王府家庙…… 但他绝不敢轻举妄动。王府重地,万一有个闪失就绝不仅仅是得罪列祖列宗了。 更何况,乃登喇嘛也绝非一个嘻嘻哈哈的糊涂老头儿,若论足智多谋绝不在自己之 下。轻举妄动不得!万一把这位喇嘛爷推到小玛力嘎一方,其后果将不堪设想。难! 难!难!这一难竟难得老泪纵横了。但或许正因此触发了灵感,他竟突然想到了 “哭庙”!此一招不可谓不高,一方面可哭拜历代先王,以自责来历数自己的忠心。 一方面可见机行事,以号陶诱使交出隐匿的小孩来。喇嘛爷若不交出,他便长脆不 起,直至温都尔王被感动出面干涉! 为得雪驹,先取人心…… 就这样,尚在我不知不觉之中,就把我与佛门之缘断了。据说,就在大玛力嘎 准备“哭庙”的头一天,乃登喇嘛就掐指一算算出来了。但也有人说不是,是因为 大玛力嘎提前两天就逢人必哭,哭后必自责无能。并甘愿聆听恶屁山响,又一把鼻 涕一把泪重新回到王府。铺垫得天衣无缝,就差扑进家庙失声号陶了。尤其对乃登 喇嘛那种眼含热泪的特殊近乎,更使得就连菩萨心肠也不能不防了。 随之,便有了喇嘛爷对我的训斥…… “啊哈!”依旧是嘻嘻哈哈,“你小子昨晚上竟敢做了个带荤腥的梦!” “什么?什么?”我莫名其妙了。 “什么什么!”一口咬定,“又梦见了娶媳妇对不对?就是前些时来的那个小 喜神对不对?” “珊丹?”我一时竟恍然觉得是梦过。 “承认了吧!”他更为得意,“还我袈裟来!还我袈裟来!” “可没有荤腥!”我辩解说。 “还不荤腥?”他竟寸步不让,“在我这儿,荤腥!女人就是荤腥!” “连做梦也不成?”我脱口而出。 “不成!”他更加坚决了,“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不成,就是不成!” “你要撵我走?”我突然明白了。 “没错!”他竟变得不讲理了,“走!马上就走!你要不走,小心我用扫帚把 你扫出去!” “可珊丹绝不是荤腥!”我反抗了。 “啊哈!”他突然来火了,“还敢顶嘴?我这就去拿扫帚!我这就去拿扫帚!” “不用!”我也开始喊了,“我本来就不愿意当你那小喇嘛!” “敖特纳森!”有谁在制止我。 “姨妈!”猛回头,却只见索布妲姨妈悄然推门而入,好像也正是为了接我。 “听喇嘛爷的!”她说。 “不听!”我还在委屈地叫着,“他骂珊丹是荤腥,还不让人做梦!” “傻孩子!”姨妈正要向我解释。 “秃葫芦瓢,秃葫芦瓢……”谁料,这位喇嘛爷不等解释就自顾自走了。自在 得实在可以,远处竟又飘起了他那嘻嘻哈哈的声音。 我的小喇嘛生涯就此结束了…… 我脱去了袈裟,换上了珊丹破旧的蒙古袍,头上扎上了一条褴褛的绸巾,垂着 头混在背水的女奴中很容易地离开了王府。有什么难的?我为此竟有点嘲笑起乃登 喇嘛来了。 殊不知,这其间真煞费佛子苦心了…… 事后我才知道,为了我的安全出走,这位喇嘛爷破例地打发他的徒儿外出化缘 了。就在戏弄我那前一刻,他一会儿往东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西派出十个小 喇嘛,一会儿往北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南派出十个小喇嘛。而且都头低垂, 紧裹袈裟,双掌合什,难见庐山真面目。只搞得大玛力嘎老谋却难以深算,一会儿 派人跟踪于东,一会儿跟踪于西,一会儿北,一会儿南。疲于奔命!一时间人手尽 皆抽空,自己也累得难以喘息。王府似一座空城,我才侥幸得以逃脱。 我紧跟着索布妲姨妈……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才更进一步地发现了她在牧人中间的威信竟然这么高。虽 说她只是一个奴隶,大伙儿却那么乐意听她的指派。离巍峨的王府越远,似乎她就 越说了算。你瞧!我就是她打发一个王府的铁匠送到芒凯老阿奶蒙古包的。让我等 着,她安排好了就来。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了怕。不用别人多说,那紧张的气氛早 使我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家庙那世外桃源早没有了,我又意识到自己有一匹通 “匪”的马!阿爸早已被日本人抓走了,而我自己也正在大小玛力嘎围捕之中! 夜,渐渐降临了…… 在芒凯老阿奶的祈祷声中,索布妲姨妈终于来了,还带着珊丹。芒凯老阿奶说: 阿弥陀佛!总算把你盼来了。我可不敢对他说,生怕他一听就猴似的蹦出去……珊 丹一听就来劲儿了,拍着手叫道:猴!猴!穿小姑娘袍子的猴……姨妈似有什么急 事,竟顾不上像往日那么对我爱抚,忙制止了女儿的笑闹,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我。 我预感到:准有什么大事…… “敖特纳森!”她说,“你忘了吗?姨妈那天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放马的呀!”我竟一时糊涂。 “还有呢?”她还在启发。 “蒙古人!”我仍很恍惚。 “更重要的呢?”她看了一眼珊丹问。 “啊!”我恍然大悟了,连着喊道,“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好孩子!”这回她把我揽进怀里了。 随之,她便向我娓娓道来。由雪驹在峡谷的出现,大小玛力嘎的争功邀赏,猪 冢队长的亲临看个究竟,直至讲到雪驹被定为日本天皇祝寿的寿礼……天哪!原来 当我在庙堂里虚无缥缈的时候,我的雪驹早把茫茫草原搅了个天翻地覆……原来我 被喇嘛爷撵了出来,完全是因为大玛力嘎似有觉察……原来到处搜查我还是为了抓 住马,我和雪驹的命运依然紧紧相连在一起…… 雪驹!雪驹!我的雪驹! “不成!不成!”我喊了,“日本人抓走了我阿爸,还不把咱们王爷放在眼里, 这又想霸占咱们草原上的神马,他们才是真正的最大最大的‘大响马’!” “咱们不能没出息!”珊丹也在嚷嚷。 “说得好!”姨妈一下子搂紧了我俩,“做个中国人,是得有出息!小日本打 咱们的国家,糟践咱们的草原,还逼着咱们去给大仇人磕头求饶去拜寿。是不能让 家乡跟着丢这份人,让外头的人都捅咱们温都尔草原的脊梁骨!” “我这就去找雪驹!”我急不可待了。 “是该这样!”姨妈说,“牧人们都在瞧着呢!生怕雪驹也成为一条献媚取宠 的癞皮狗,只盼能保住它将来狠狠打日本!” “放心!”我马上跳了起来。 “等等!”姨妈又紧紧拉住了我。 蒙古包里,灯盏里的灯苗幽幽跃荡着。索布妲姨妈又向我娓娓讲述起来,不知 不觉地又把我引向了那神秘的远山。似缓缓揭起一块蒙纱,竟使我恍然望到了丛莽 深处那些神出鬼没的好汉。尤其当他提到塔拉巴特尔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觉得似 有一条闪电划过,眼前陡然又闪现了那张刚毅无比的刀疤脸……恍恍惚惚间,我竟 渐渐觉得那恶煞煞的原始丛莽不再神秘了,而是升腾起一片神圣的气息。蓦地,我 凝视着索布妲姨妈的眼睛若有所悟了:她肯定和这些抗日好汉是一伙儿的,只不过 他们在深山、她在草原罢了!同样地出生人死,同样地神出鬼没! 我明白这其间的良苦用心…… “敖特纳森!”倒是珊丹替我先说上了,“对!对!找到雪驹就去投塔拉巴特 尔!” “佛爷会保佑你!”老阿奶也说。 “好是好……”我回答。 “那怎么啦?”姨妈似看出了什么。 “姨妈!”我说,“雪驹是万万也不能给小日本的!塔拉巴特尔我也亲眼瞧见 过,那名儿可真没白叫:英雄!草原英雄!” “这就对了!”姨妈肯定地说。 “可,可,”我竟出乎意料地提出,“能不能给我和雪驹先换个地儿呢?” “为什么?”大伙儿不解了。 “你想呀!”我却很认真,“草原上最讲究忠诚,我一投奔塔拉巴特尔可就不 能再变心了!” “是这样!”姨妈再次肯定。 “可我,”可我肯定令大家失望了,“可我还准备跨着雪驹给王爷争第一呢! 换回来阿爸,换回个自由身子!还有,还有,最重要的还是换回……” 我慎重地瞅了珊丹一眼! “唉!”姨妈叹息了,“绕来绕去,绕了个大圈子又绕回来了。” “阿弥陀佛……”老阿奶也在念佛了。 “没绕!”我却坚持说,“姨妈!重给我挑一个地儿,让我和雪驹先藏起来, 等到秋天的那达慕盛会……” “傻瓜!”珊丹当即打断了我。 “傻?”我却不服气,“你瞧瞧人家摔跤手布音吉勒格,给王爷争了第一什么 没有?酥油、炒米、奶酪、崭新的蒙古包,还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媳妇呢!” “现如今王爷还能顾上这个吗?”姨妈问。 “可怜的王爷……”老阿奶双掌合什了。 “傻瓜!”珊丹开始急了,“还在做梦娶媳妇呢,人家可正在抓你!大玛力嘎 在抓,小玛力嘎在抓,日本鬼子更在抓!抓住了雪驹送日本,抓住了你呢?” “哦!”我又感到了形势的险恶。 “那就这么办!”姨妈似乎也觉得不能拖了,“你就穿峡谷,进远山,见了塔 拉巴特尔就说你只是来躲躲的!” “他们要信不过我呢?”我问。 “你就对他们说,”姨妈凝视着我的眼睛答,“我是中国人!” “姨妈……”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多年之后,有些回忆录中曾说,我这次出走纯属“奴隶的觉醒”,我认为这并 不确切。有人甚至称之为“十二三岁就参加了革命”,那就更有点言过其实了。事 实上当时我对王爷尚存有某些幻想,只是走投无路被逼向这一步的。但如果要有人 说这是“奴性”,我也认为这是对草原缺”次的理解。王公世袭制度沿袭了几百年, 其间绝不乏对内对外的纷争。为了保持一个部落的生存,王公的名分有时便成了某 种象征。一支一脉、一系一部,往往得靠这种名分来凝聚。有时对王爷的推崇,在 更深意义上只能说是对故土草原的忠诚。内涵极为复杂,绝不仅仅是个觉醒不觉醒 的问题。我当时就是这样,是依依不舍地奔向那远山峡谷的。 夜,更深更浓了…… 芒凯老阿奶开始为我的平安又在念佛了,索布妲姨妈亲自送我来到黑沉沉的旷 野深处,只有珊丹在破烂的蒙古包里一动未动,似给我留下了一种难言的遗憾。还 是好朋友呢!连点那个那个意思也没有! 夜如泼墨,伸手不见五指…… 我渐渐顾不上埋怨珊丹了,心情陡然间紧张了起来。须知,那峡谷附近密布着 小玛力嘎的爪牙,为了雪驹他们就在那里扎下了。而索布妲姨妈也似乎知道这一点, 走着走着就带我又停下了。隐藏在附近的草丛中,开始了紧张的等待。 远处,有几只怪鸟在啼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猛听得远方的黑暗中一片骚动。似听得有谁正在惊呼:跑 了!别让它跑了!随之,蹄声乍起,众马嘶鸣,夜的死寂霎时被撕了个粉碎。出了 什么事情?我正惊慌得要问姨妈,就听见那呐喊声越来越近:白马!白马!刚刚冲 过去了…… 雪驹!雪驹!难道是我的雪驹? 或许是它“遥感”到我的出现?或许是它远远就闻到了我的气息?我再藏不住 了,猛地就想扑出!但就在这时,我只觉得眼前似有个黑影一闪,有人就翻滚到我 和姨妈身旁了。我一怔,差点失声惊叫出来。 是谁?是谁? “引开了!”多么熟悉的声音,“都给大伙儿引开了!” “珊丹?”我太感意外了。 “好孩子!”姨妈的声音,“没出事吧?阿妈懂事的好孩子!” “没有!”珊丹在说,“我骑一匹白马在前头,好些大叔在为我断后呢!这不, 我刚跳下了马背,又有人跨上去了接着跑!” “啊!”我恍然大悟了。 “啊什么?”谁料竟引起了珊丹的不满,“谁像你那样没情没义,没心没肝呢!” “我有、有!”我忙分辩。 “别闹了!”姨妈忙制止,“珊丹!快送小哥哥走!” “谁要他这小哥哥!”珊丹说。 “那你要我怎么呢?”我忙问。 “闭上眼!”她说。 “闭就闭!”我答。 “傻瓜!”随之,我便感觉到她那小嘴唇贴近了我的耳朵,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地对我说,“我等着你……” “等我?”我的心激荡着,只盼她再说下去。 “走吧!”但姨妈终于说话了。 “走吧!”她也只好说。 夜,恋恋难舍的夜…… 我走了,终于跨在一匹老马背上向夜幕深处走去。马蹄是索布妲姨妈用破毡片 包裹过的,悄然无声,载着我奔向那莽莽苍苍的远山。四野依旧是黑如泼墨,但我 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只要有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等着我,我走得再远也不会感到孤 单。 啊!多么清纯美好的少年情谊!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我带走了它! 向着峡谷驰去! 呼唤雪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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