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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民主选举 这个七十人的班长真不好当,上课下课呼啦啦的一片人,把小巧的班主任淹没 其中,看着让人眼晕。班主任牢牢地抓住我:“王霞,这个班全靠你了。从分数上 就可以看出,咱们班比不得重点班。重点班除个别教师子女照顾以外,学习成绩是 同一水平的,可以说,全是想考大学的尖子生。可是咱们这个班,说是二重点,其 实大部分都是进不了重点班,学校又拗不过家长所求的面子采取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因此许多学生的成绩根本就不理想,能分出五个档次,起点不一样,接受能力也不 一样。悟性高的肯下功夫的,就能与重点班同步;悟性差的又不肯学习的,最终就 只能是越拉越远。王霞,让我当这个班主任,我心里头都发怵,我可不敢立什么军 令状,也不敢保证人人都求上进,但作为老师,我是有责任心的。可我一个人纵然 三头六臂,力量也是微小的,还要靠你,你在咱们学校也是个很有点名气的班长呢。” 班主任是一个本科大学生,有近十年的教龄了,也带过班,是一个口碑不错的 老师。但当这个班的班主任,她也是思忖再三的。她不能不服从组织分配,当然也 有着她对教师工作深深的热受。当这么一个成份很复杂的班的班主任,对于她来说, 也是头一次。她的这番话,很让我感动,我倒不是感动班主任这样看中我,而是感 动她和我说话很平等,没有像别的老师,她坐着,我站着,而是拉把椅子让我坐下。 她那双眼睛显示出她的担心与责任,但更多的是祥和与亲切。老师与学生总是无形 中产生一定距离的,但这个班主任离我们还是很近的,在课下经常和我们说说笑笑, 身上还保留着大学生般的朝气。和她说话,我心里很轻松,我觉得我的班主任与我 谈话就像是和知心朋友在倾诉,是那样的真诚。 这真诚让我想起了往事,我碰到的班主任都特别好。小学的班主任是一个胖得 很可爱的女老师,她的发辫长长的,圆圆的脸上有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很喜欢 我。在妈妈远离家去外地读书的日子里,她对我像妈妈一样疼爱,八月十五还带我 去她家与她的家人一同吃月饼赏月。爸爸不在家时,她还带我去她宿舍睡觉。这些 足以抵消了她用教鞭把我的手打肿的那次严厉。那时,她还没有男朋友,我二舅也 没有女朋友,我就让我妈撮合我的老师和我二舅交朋友。我的老师第一次和我二舅 在我家见面,她穿着一条紫色的丝绒裙子,真是好看极了,像一株紫罗兰。我幻想 着她如果真成了我的二舅妈,那该是多么让同学羡慕的一件大喜事呀。但是,我的 老师和我二舅没缘份,只见了两次面就拜拜了,我很是遗憾并埋怨妈妈,啥也干不 成。妈妈说:这事强求不得。没有成为我二舅妈的老师依然对我很好,她一直把我 送出了小学的大门。 上中学,我的班主任又是一个女的。报到的那一天,我就被她的美丽典雅吸引 了。她那么美,光洁的瓜籽脸,五官恰到好处;披肩发修整得没有一丝乱发,如一 缕黑色的绸缎;高挑身材,纤细的腰,像个舞蹈演员;说话柔声细语,连最调皮的 男孩也不气她。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只可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妈妈就为我 办了转学手续。在和她告别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揽着我的肩说: “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有出息的,”离开她的第一个春节,她还给我寄了一张贺 年卡,她的美丽连同她的祝福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中。 转到新的学校,妈妈的朋友为我选中了一个不错的班级,班主任是男的,高高 的个子,极标准的国字形脸,浓眉大眼的,妈妈对我说你们这个老师年轻时一定是 个很漂亮的小伙子。第一次接受男老师的教导和管理,心里还有些不习惯,妈妈却 一连气地说:“男老师好,男老师的阳刚之气可以感染女孩子柔中有刚,再说男老 师看问题的广阔和深远是女老师比不上的。”但女老师的细致和耐心男老师又不具 备,为人师表,言传身教,都感受一些才好。慢慢的,我在这个男老师面前不再拘 束,也习惯了。 每次班里组织什么活动,我都和班干部配合得很好,每每提的一些建议实施起 来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自然而然就让同学们很信服我。尤其是有一次在自习课 上,班上的纪律很不好,纪律委员站出来,说了几句很不好听的话,大家都嚷嚷起 来,纷纷指责纪律委员。纪律委员气得说:“好,好,我不说了行不行,我不管了 行不行!” mpanel(1); 说完,纪律委员把书一摔,坐在那儿生气,当时那场面也许空气略微一流动就 可能引起火花。我愕然了,一边是班干部,我应该维护他,帮助他搞好班级工作; 一边是发火了的同学,我作为指定代理班长(原班长转学了),也有权顾及他们, 因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集体中。我很矛盾,不知该说什么好。班里此刻鸦雀无声, 安静中却有着浓浓的火药味。纪律委员又冲着我蹦出一句:“这纪律委员我是不当 了,你另请高明吧!”我知道他这样冲我说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这个职务是我 推荐给老师的,也许他本来就不愿意干,现在又弄成这个样子。我想我该说几句了: “好,既然这样,我想我们有必要选举一下纪律委员了,我们班四十来个人,一半 男生一半女生,有领导才能的人肯定不少,请自荐吧。” 没有一个人争先恐后,其实谁都知道,管纪律是得罪人的事,没有人爱干这个 差使。 “我们同生活在一个班,组成了一个集体。是集体,就应该有一种凝聚力,人 们都说,人心齐,泰山移。既然我们都是来读书的,都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给自己设 计的前程,我相信,没有谁希望自己今后一事无成。老师同学们也常说纪律的好坏 是保证成功与否的重要前提,好的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课堂若像自由市场,谁心 里高兴?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为自己着想,也为别人着想,共同营造一个良好的 学习环境,这对每一个人都有好处的。既然没有人愿意当这个纪律委员,那么我来 吧,我希望各位同学经常给我提出宝贵的意见,我会尽职尽责。不管以后班委会的 成员有什么变动,我希望我们班会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有一个蒸蒸日上的气氛,共 同迈向美好的明天。” 大家不说话了,我知道我的话大家听进去了。 这一幕被班主任看在眼里,他对别人说:“王霞是个苗子,很有能力。”于是 投票选举后,我由临时班长转为正式班长。 说起来,我是挺幸运的,每一位班主任,都给我提供了舞台。眼前这个班主任, 弯曲的披肩发,长圆的脸上有着一对洋娃娃一样睫毛很长的眼睛。她对我说:“让 你当班长,一是你在初中当班长挺有名气,二是你原来的班主任力荐你。你不要辜 负自己的能力,也不要辜负你原来班主任的信任,你要有地球一样的吸引力,把大 家吸引在你的身边,把我们的班级工作搞好。 我笑笑说:“老师,我可不具备地球的吸引力。” 老师也笑了,说:“职业习惯,三句话不离本行。”班主任是教地理的,她笑 起来更好看。 我的思想溜号了,怎么我经历的班主任都这么美丽。班主任看着我说:“怎么 样,有没有信心?” “信心不大,”我将溜号的思想又拉了回来,很直率地说,“正像你说的,大 家不是处在一个起跑线上,又怎能有一致的行动?七十颗心,七十个大脑。班长我 可以当,但我觉得还是搞一次无记名投票好。大家投我的票,说明大家信任我;如 果不投我的票,我干着也没人听,人心不服,什么也干不成。” 班主任说:“这样也好。” 周一的班会上,班主任对开学一个多月的情况作了一个小结,同时也对我的工 作给予了肯定,这大概就像美国的竞选总统一样,想让谁当总统,先做些舆论导向 的宣传和引诱并为之呐喊,不知联合国的秘书长是不是也和竞选总统一样。最后班 主任说:“班长是指定的,因为刚开学,大家彼此还不了解,民主选举的条件不具 备。现在已开学一个多月了,大家也彼此熟悉和了解了,民主选举的条件也成熟了。 今天我们就进行无记名投票,大家一定要选出有能力、有责任心、能挑起我们这个 大家庭这副担子的同学担任班长。这个班长不仅要学习好,还要综合素质高。”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同学中就有了小小的躁动。我已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 动态,很镇静地扫视了一下,看到了“中分”和亚宁异样的目光。虽然我有足够的 心理准备,选上选不上都行,但万一选不上,也是没面子的,也许就像一个没有政 绩的长官被拉下马一样。好在妈妈平时总是把心理承受能力挂在嘴边,说人的一生 需要承受的事情太多了,要承受得起失败的痛苦,也要承受得起失落的惆怅,还要 承受得起成功的喜悦。我似懂非懂,总而言之,心要坚强,选不上是妈妈最企盼的 结局,她会给我吃宽心丸的。 “中分”在原班级里也是一个班长,不服气是很自然的。况且他还有点大男子 主义,但他和虹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他又喜欢着虹,自然不想得罪和虹形影 不离的我。亚宁不论大事小事从来都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话。一个多月来,他帮我 干了许多活,没人扫地他扫,没人擦黑板他擦。他是快乐而沉稳的。他是虹小学时 的同学,上中学没有什么来往,可最近虹说亚宁和她热乎起来,谈论的中心议题总 是离不开我。虹在我的耳边说:“亚宁可能是看上你了。” “你尽瞎说。”我捶了虹一下。 虹说:“是真的。”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我妈早就话里话外给我打过预防针了。虹,你不 要开窍太早了,影响学习。” 虹说:“我只是和你说着玩呢,你还不允许别人喜欢你吗,人家又没说别的字 眼。” 其实从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对亚宁有了好感,但我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因为 我是一心一意想读书的,再说女孩就得有女孩的清高。有号召力的“中分”与亚宁 又是好朋友,在谁当班长这个问题上,他们一定会倾向于我的,我相信我的判断和 对他们心理上的把握。按理说,我早在三天前就知道了要无计名投票,这个建议还 是我提出来的,我如果那么迫切地让大家选我,我也可以拉选票的,给一大堆的女 孩子买一大堆的雪糕吃。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想人团就是这样做的,我没吃, 表决的时候我也没举手。现在我更没有必要这样做,妈妈的教诲在脑海里太深刻了: 为人要正直,不能左道旁门。所以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要无计名投票选班长,我也 想看看我究竟在同学的心目中有多大的位置,其实这也并不重要,可是我就想看看 顺其自然的结局。 为了充分体现民主,班主任先让无计名投票写出三个候选人的名字,然后在候 选人中再选出一个。候选人很快就出来了:“中分”,亚宁,还有我。 又一轮的无计名投票开始了,亚宁用帽壳挨个座位去收纸条,收完了放在讲桌 上。班主任让我唱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吟了多少个“王霞”。很少直呼自己的 名字,觉得“王霞”从口里呼出是那么陌生而新奇,还有点别别扭扭的。最后我名 字后面是8个正字又加一横一竖,也就是说我的票数是42票,“中分”是15票,亚宁 是13票。看着自己得票高居榜首,班长是非我莫属了,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也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吃午饭的时候我告诉妈妈,下午要无计名投票选班长,并问妈妈:“你是希望 我选上,还是落选。” 妈妈说:“是说真话还是假话?”我说当然是真话。妈妈说:“我希望你落选”。 妈妈的希望又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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