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高宗乾隆弘历(1711―1799)(14) 《黑牡丹》诗 高宗性嗜文学,御制诗文集至盈尺,万机余暇,无不与群臣讲论词藻,研析声 病,至于南巡道涂之际,亦必召试文人,宏奖夙学之士,可谓极稽古右文之能事矣。 而其优礼文人,往往出乎常格之外,是以世风丕变、才能鹊起,班孟坚所谓“雍容 揄扬,著于文字雅颂之亚”也,有明以来七百年间无此盛轨。然帝性所短,在忌克 好名,以此一念,虽文章彪炳,宏奖风流,而不敌其炫人粉饰之具,故文之于纪晓 岚,诗之于沈归愚,皆为帝之捉刀人,然心常忌其胜己,外示优渥,内实狎侮。而 归愚为人端重缄默,稍为帝所倾信,晚节以工名终,可谓君臣相得,始终如一,在 帝之文臣中实最能保全者矣,乃不意身后卒以文字触忤,竟遭戮尸之惨,可见忌克 之恶种子,虽暂忍辱负重潜伏而必有萌发之一日焉。先是,帝好谈诗,常事吟咏。 时天下承平,海内无事,帝欲广甄文学以隆治化,尤注意于诗,因欲集天下诗人, 拔其尤者以为艺林表率,闻归愚为叶横山入室弟子,诗名遍大江南北,因使江南大 吏罗致之,并召各省有诗名者百余人试于养心殿。帝从容周视,问姓名、察年貌, 见者诧为殊典也。试将终,有三四人尚未纳卷,帝见貌凝重年稍长者,询知即沈归 愚,因笑谓之曰:“子江南老名士,而亦迟迟耶?”归愚志其语,以为荣焉。其后 与帝互相唱和,每入朝,稿辄盈握,帝深契之,不数年间竟跻入座,知遇之隆,殆 无伦比,年八十二始告归。相传归愚六十岁时犹诸生,困于场屋,术者谓“当得十 余年太平宰相”,闻者皆讥笑之。旋捷南宫,由庶常召试,竟获殊宠,至古稀之年 则已大拜矣,卒应术者之言。归愚既居林下,为词坛盟主,帝以御制诗集十二本委 梁中堂诗正转付归愚,属为订定。归愚感帝知遇,悉以评骘,颇多删润。稿既上, 帝虽未加褒美,然夙以直道自命,不能责归愚以无礼也。无何,归愚卒,帝又南巡, 过苏州,命吊其故庐,引见其子孙,殷勤备至,因命子孙进呈遗稿,且曰:“如不 及缮正,即许以原稿进呈,谓朕与德潜神交,岂宜尚拘形迹?”实则帝已因改稿一 事生疑,有意窥其隐秘也。子孙不解此中利害,竟直如帝言以原稿进,而于是乎祸 作矣。先是,归愚为帝改订诗稿皆就己稿属草,故其诗尚留稿中未及删去,又晚年 诗多率情不检之句,亦未及改定,遗嘱曾命子孙于献稿前须先送某名士订定之,而 沈长子已先卒。少子不慧,仅以父荫得经历,孙亦无通学者,日事声色安享,未尝 计及稿事。忽奉谕旨,遂仓猝以进。无何,帝见稿中有捉刀原草,竟录为己作,心 恶之甚,谓近侍曰:“朕以为归愚笃实忠谨,与他名士不同,而不意其欺世盗名直 如此之甚也!”顾帝欲暴其罪而无名,且有妨己之名誉,仍隐忍不发,蓄意寻其间 隙以为泄怒地。未几,阅其未定稿中果有《游虎丘》诗及《咏黑牡丹》诗,语多不 检,既含讽刺,且近诽谤,而《黑牡丹》诗头联尤非纯正语(“夺朱非正色,异种 也称王”),帝览之大怒,曰:“此入之胡文藻、戴南山集中则可,而谓归愚受恩 深重、位极人臣者,乃亦作是语耶?若在圣祖之世,允宜族诛。即朕早知胸襟不正, 亦应明正典刑,乃竟为所欺数十年之久,若非令子孙呈其原稿。则终古漏网,岂天 理所容!”因立下诏,宣布沈德潜诽谤之罪,发墓仆碑戮其尸;子孙本应置重典, 姑念呈进原稿,不失为直道,尚愈于德潜之欺诈,从宽遣戍黑龙江,免其一子为民。 朕亦有失察之咎。使布告天下,咸知朕意。自是帝春秋高,亦不复与人唱和矣。逾 年,又有《一柱楼诗》之案。 《南巡秘记补编》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