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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秦三十一年(前216 年),此时秦统一中国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这一年六县一带大旱,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   英家洼已经饿死了十几口人。可是这一年官府的税捐非但没有减免,与往年相 比,还有所增加。   当然有很多人交不起。于是,官府派人来抄家,抓人。严重的就地正法,以儆 效尤。这样,又杀了好几口人。   苛政猛于虎。而秦朝的苛政是出了名的。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个月,英家洼的人会死绝(要不饿死,要不被杀死)。   里长英仲觉得这样不行了:其一,自己家里也快要断顿了,如不尽快想办法, 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将被饿死;其二,英家洼的人要是都死了,纵使他英仲自己不死, 还有什么意义?一个光竿的里长还像是   里长么?   他得想办法。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最后,万般无奈之下,他决 定为民请命――到县里申诉,也就是去“上访”。这一趟差不仅是苦差,而且充满 了风险,因为他这也是在“抗捐”。人家是硬抗,他是软抗。他自己肯定是要去的 了,他是基层政权组织的代表嘛。除了他之外,还得去一个人。这个人是作为民众 的代表。两个人一起上去申辩,说话才有分量。可该让谁去呢?谁又愿意在这个节 骨眼去趟这个混水呢?   他想起了他的那个堂侄八斤――英布。   英布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黄口小儿了,而是一个二十一岁的人高马大 的壮汉了。   这时的英家洼里长英仲选中英布和他同赴县衙,与二千多年后的中国人民解放 军某部参谋长选中杨子荣扮土匪打入敌人内部一样,也是经过缜密思维的:一来英 布胆大且仗义,不会畏惧不前和推诿扯皮;二来此人有勇有谋,有利于当堂应对, 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三来他记得九年前那位姬相士说过的话――既然英布将来有着 锦绣灿烂的前程,当然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平安地全身而退。英布能平安回来 他自然也就不致有多大的凶险。   以后的事实证明,英仲的这个谋划,为英布的发迹提供了一个契机和平台。   谋划妥当之后,英仲便去找英布动员,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英仲扮演 了一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的角色,他的煸情表演让英布热血沸腾。   没等他的表演结束,英布就催促道:“别穷扯蛋了,说,咱们几时出发?”   “明天行不?”   “干嘛要明天?路又不远,咱们今天下午就去得了!”得,动员变成了反动员。   下午,英氏叔侄二人便到了县衙。其实那时候县级的衙署办公条件是极为简陋 的,有的偏僻贫穷地方的县甚至没有衙署,只设一个“令”,让他四处溜达着去 “现场办公”,可谓“皮包政府”也。   但六县虽然很偏僻也很穷,却居然有一个县衙。   县令姓蔡,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原先的齐国过来的。   这位蔡县令一听是关于“减免税捐”的主题,还没等英仲把话说完,便勃然大 怒,将惊堂木( 我们权且假设那时的县政府已有此类办公设备) 一拍,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两个刁民拿下!”   英仲一见这个阵式,三魂走了两魂半,忙不迭地跪倒在地,捣蒜般地磕头。而 英布却非但不跪,非但不认错,反而指着蔡县令的鼻子把他痛骂了一顿。   蔡县令没吓倒英布,反倒被英布吓着了( 这情形有些像两千多年后的一位伟人 说的一句话:反动派打不垮我们,我们却要打垮反动派) 。   蔡县令心想:这小子谁呀?到了县政府还敢这么猖狂!   下面的跟班悄悄地凑上去告诉县令:他就是英家洼的英布。   这一说,还真让蔡县令想起了九年前的一件事。当年那位相面的姬先生离开英 家洼之后,又应邀来到了县城,给这位蔡县令看了看相,闲谈间姬先生将在英家洼 见到一个奇人的事告诉了蔡县令。他说那个人还是个孩子,名叫英布、将来可能会 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弄不好说不定会封王封侯的。此事蔡县令一直记在心上。今 日见英布不仅身材魁梧,英姿勃勃,而且临危不惧,大义凛然,果然不同凡响,心 里不禁为之一凛:此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也!   按秦律,抗捐不交且辱骂上官,情节严重者可判死罪。可这一次蔡县令却动了 恻隐之心或者称之为惜才之心,破例放了他们一马,给他俩留了一条小命。英仲已 有悔过之心,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只将他免去里长职务,削职为民;英布咆哮公堂, 公然犯上,不好轻放,将他判了个黥刑,送到骊山去服劳役。所谓黥刑,就是在犯 人脸上烙上或刺上一块印记。让他一辈子洗不掉抹不掉,估计其意义有三:一是让 犯人蒙羞;二是做个标记,防止犯人逃跑;三是让别人知道此人有过犯罪前科,让 人防着他点。 mpanel(1);   试想,如果当年那位姬相士没来过六县,或者虽来过却没有和蔡县令说过那番 关于英布面相的话,或者虽来过六县也说过那番话但蔡县令却不以为然或没有认真 放在心上的话,那么,英布此次是难逃一死的。如果英布当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 了,当然也就没有可能帮助项羽打下半片江山,当然也就没有可能叛楚投汉,帮助 刘邦灭了项羽建立大汉王朝。由些可见,人类的历史往往会因为某些小人物无意间 的某些小举动小意识而发生重大的变化和转折。   英布受了黥刑之后,不久便要送往骊山服役。在此期间,英布并无半点沮丧后 悔之意,反而成天价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喜笑颜开,趾高气扬的。他逢人便说: “姬相士说我‘当刑而王’。现在我果真受了刑,看来老子封王封侯的日子指日可 待了!”   别人都私下里拿这件事当作笑谈,怀疑他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有一 个和他关押在一起的犯人取笑他说:“你们英家洼的西边有条大淠河,你家住在淠 河的东边,你这么想封王,干脆我们就叫你‘淠东王’吧!”   “行啊,说不定老子将来还真能封个‘淠东王’哩!”   当时有好几个人都听了这些话,于是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开了。后来在把刑 徒押送到骊山的路上,大伙儿见到英布,也不喊他“英布”,也不喊他“八斤”, 就喊他“淠东王”。   英布明知这称呼中含有讥诮的意思,却也不去计较,任他们叫去喊去传去,自 己乐得先过一把王侯瘾,也算是先“热热身”吧。其实,尽管这个“淠东王”只是 叫叫让大伙逗逗乐子,谁也没去认真,但敢当这个称呼在当时也是需要相当的勇气 和魄力的。   自从这“淠东王”叫开了以后,骊山的几十万刑徒几乎都知道了六县有个英家 洼,英家洼有个名叫“英布”的,竟敢自封“淠东王”(英布首开天下自我炒作之 先河,理当加封“炒作王”)。此后,慕名前来拜访、结识、讨教乃至投奔其麾下 的“粉丝”们络绎不绝。英布原本便是善于“忽悠”的角色,他也借此机会私下结 交了骊山刑徒中的各路英雄豪杰。这时候,他相信自己也是可以“振臂一呼,应者 云集”的了。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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